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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鞋履踩上去,能聽見腳下沙沙破冰的聲響。她從殿宇東首的漢白玉臺階上去,穿過掖門進了東寢,太子爺已經起身了,尚衣的太監跪在地上,正伺候他穿戴。 今天是大節令,祭天祭地祭祖宗,大約要忙到中晌才能全部完成。太子的禮服很隆重,玄衣纁裳,九章九毓,略遜于皇帝。外面的袞服還沒穿戴好,上身的素紗中單配上絳紅下衣,立在整面墻的金碧山水畫下,看上去有種濃烈但純質的味道。 他見星河進來,冷淡的眼風一掃,叫人無法把他和昨晚躲在被窩里的人聯系起來。臉上的表情那么矜重,微抬著下巴,展開兩臂,看黃銅鏡中的太監小心翼翼為他披上袞服,扣上玉帶。 “今天有外命婦參賀皇太后儀制,你帶上上官侍中,兩個人也好有個伴。等我回來,再一同上奉先殿祭拜母后……香品都預備好了?” 星河應個是,太子每年祭拜先皇后,用的線香都是東宮特制的。重陽時節就預備好,一連晾上一個月,然后封藏。冬至時香氣濃郁到極致,香體壓得實,毫無虛耗,通常一支高香能燃十二個時辰。 太子抿著唇,臉上神色黯然,星河知道他想念恭皇后,這個時候的太子總顯得有些脆弱。 她趨步上前,接過小太監手里的蔽膝,跪地替他系上。捧冠的宮人小心翼翼將白珠冕旒呈上來,他遷就她人矮,屈尊半蹲下,兩個人之間的默契,倒也讓人感覺慰心。 都穿戴好了,她退后兩步上下打量,人終究到了這個位置,和身份相匹配的東西都用上,方顯出他的威儀。這種威儀是日月比齊的出生賦予他的尊貴,是生來融合在骨子里的,水火難以侵蝕的榮耀。 她笑了笑,“北宮的朝賀用不了多少時候,等完了,臣上龍首渠的玉帶橋那兒等您?!?/br> 所謂的龍首渠,當初是引河水入皇城的兩條人工渠之一,東有龍首渠,西有清明渠。渠水豐沛,源源流入北宮海子,是宮城里唯一的活水。 太子思量一下,復看她一眼,唇角欲仰,馬上又平復回去,清了清嗓門道:“總要午時前后才得回宮,瞧準了時候再去,天冷,沒的著了涼?!?/br> 星河響亮一句“好嘞”,接過玉具劍,店里跑堂似的,歡實道:“爺您慢走,得空再來?!?/br> 太子又瞥她一眼,到底還是笑了,“賊眉鼠眼,一看就不像個正經人?!?/br> 星河受他調侃也不氣惱,說不清為什么想叫他笑一笑?;蛘呖此嫔脸?,就覺得他肩上背負的東西太深重,即便將來自己和宿家會讓他產生諸多困擾,這個時候驚濤未至,能笑還是盡量多笑吧! 太子正了冠服,登上肩輿出宮了。星河送完了駕,回到值房叫醒茵陳,讓她換上官服,回頭好去北宮參賀。 皇太后住興慶宮,因為不是皇帝親生母親的緣故,其實也就是享著太后的尊號,無聲無息地安度晚年。當然每逢歲朝②、冬至這樣的重要節令,得搬出來讓大家磕個頭,以彰顯皇帝尊養母后的孝行。這種朝賀儀式是所有內外命婦都得參加的,如果遇上雨雪天氣可減免,響晴的天氣,那大家就冒著西北風,在宮門前的天街上三跪九叩吧。 唯一的好處是能見著母親,這點還是叫星河期待的。本來茵陳提不起精神,聽見她這么一說,忙跳起來梳妝。蘸了頭油抿發,從鏡中看星河,“朝賀完了皇太后,還得敬賀別人嗎?” 星河說:“本該還有皇后,但本朝后位懸空八年了,所以這項略過?!?/br> 茵陳哦了聲:“左昭儀不是代后嗎?不去參拜她?” 星河含糊一笑,沒言聲,只是讓她爽利些兒,好上配殿里吃過節的盤兒菜去。 主子不在,宮務暫且扔下,大家先熱熱鬧鬧過節。典膳廚里半夜就預備上了早晨的膳食,餑餑啊、碧梗粥啊、各色拼盤小菜,還有精美的點心。東宮上下二十幾號人,拿五張八仙桌首尾相拼,湊成了一張巨大的膳臺。大家落座,聽掌事的訓話,星河也沒什么可說的,說今年大伙兒辛苦了,來年還得這么兢兢業業。茵陳是新來的,什么都不懂,光知道讓大伙兒吃好喝好。輪著德全張嘴的時候,大伙兒紛紛拿起筷子開始分菜,他站在那里憋屈了半天,“猴兒崽子們,不拿我當人瞧。我這總管當的……”啪,在自己臉上輕輕抽了一下。 大家轟堂而笑,星河往他碗里夾吉祥果,敷衍著讓他快吃,再晚可吃不上了。平時宮里等級森嚴,也只有過節的那幾天,可以這么沒上沒下地笑鬧。 天快亮了,隱隱聽見太和鐘悠長響起來,星河回身朝窗外看,東方露出紅光,這是祭天大典要開始了。她放下碗箸,眾人見了也一并擱筷子。幾個小宮女捧著清水和漱盂進來伺候她們凈口,收拾妥當,該上北宮去了。 茵陳沒見過那樣的大陣仗,就算知道她母親也在命婦堆兒里,還是惶惶的模樣。星河看她愕著兩眼手足無措,只得探過去牽了她,前面太監開道,她引著她,邁過了通訓門。 第33章 微吟長短 帝王圜丘祭天地的路上, 笙簫鼓樂彌漫整個京都。星河踏著那頓挫的鼓點, 領茵陳進了興慶宮的正門。 內外命婦朝參的儀制很嚴格,已經不單是掖庭局能夠把控的了,前五日由宗正寺、光祿寺、內侍省記名呈報, 再轉御史臺、牒諸司復議。能進內廷的, 必然都是“皇家五等親,及諸親三等”以上。星河的母親呢, 牽五絆六的, 大概算哪位王爺的女婿的姑表小姨子,于是她受到了高于一般命婦的待遇,得以入內重門, 和諸宗親女眷一起,在就日殿里等候召見。 星河和茵陳本就是宮中的, 沒有那些約束。時候還未到, 直入興慶宮沒有必要,想了想,從南海子邊上繞過去, 悄悄進了就日殿。 殿里已經有別的女官先到了, 母女相見,拉著一處說話。茵陳在人群里發現了她母親,一聲尖叫:“娘親!” 大家正脈脈絮語, 她這一喊, 命婦們先是一愣, 后便笑起來。常戎縣主帶著歉意同周圍的人抱怨:“這孩子, 總這么咋咋呼呼的?!?/br> 進入東宮的女官,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大家都抱著一點私心另眼相看。所以茵陳的行為被理解成天質自然,不會遭到任何詬病。 常戎縣主因女兒和星河在一處當值,星河又是先于茵陳侍奉太子,日后總免不得一個屋檐下,所以對宿太太百般示好。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