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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信坐在正廳談論政事,夜懷央則擔起了主母之責,有條不紊地指揮著下人們忙里忙外。 戌時初,畫燭高燃,酒筵正酣。 “到底還是姐夫出手闊綽,上來就是十年的瑞露酒,味道果真不同凡響,小弟這便先干為敬了!” 夜懷信仰頭一飲而盡,楚驚瀾亦遙遙舉杯,喝完之后還未放下酒杯就瞧見某只水紅色的袖子就從邊上悄悄閃過,他劍眉一揚,旋即將那只不安分的手拽了回來。 “又不老實?” 本想趁亂摸魚的夜懷央頓時垮下了小臉,可憐兮兮地說:“我想吃豉椒雞片……” 楚驚瀾不理她,轉頭對月牙道:“把那些辣菜再放遠些?!?/br> 月牙從善如流,挽袖上前把水煮牛rou、剁椒魚頭、腐乳冬筍等菜都逐個挪去了圓桌的另一邊,這下就算夜懷央探出身子也夠不著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其他幾人大快朵頤,口水險些流了一地。 “信兒……” 她適時調轉目標,原以為親弟弟怎么也會給她開一開小灶,或是幫她說說好話,誰知夜懷信只是涼涼地瞥了她一眼,完全沒有要伸出援手的意思,還道:“姐,你嗓子沒好,還是忌下口吧,別這么不懂事?!?/br> 夜懷靈捂著嘴吃吃地笑。 “反了你們了!”夜懷央惱羞成怒。 “我看你才是反了?!背@瀾扭過她的身子,順手舀了一勺杏仁川貝瘦rou湯送至她唇邊,“聽話,先把湯喝了?!?/br> 剛才還怒向膽邊生的某人頓時不吭氣了,瞥見桌上幾人飽含戲謔的目光,漸漸面泛紅暈。 他怎么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喂她?真是要教她無地自容了! 可楚驚瀾卻是一派坦然之色,黑眸定定地看著她,猶如天邊寒星般明耀奪人,她沉溺其中,不知不覺就喝完了。 夜懷靈狡黠地笑道:“這哪里是什么潤肺止咳的湯啊,依我看分明就是**湯,瞧瞧七姐,被姐夫迷得瞳仁都不會轉了,哈哈!” “一桌子菜都堵不了你的嘴?!币箲蜒豚亮怂谎?,旋即扭頭看向裴元舒,直接了當地問道,“我添二十箱聘禮,再附送八抬大轎,你什么時候把這個小煩人精娶回去?” 裴元舒本來聽他們一家人聊天聽得甚是開心,豈料突然就扯到他身上來了,還是這么露骨的話題,他頓時漲紅了臉,吶吶道:“我、我還未上、上夜府提親……” 說來打從靖州回來之后裴元舒就開了竅,他們二人的感情更是一日千里,尤其最近這段時間,夜懷信好幾次去接懷靈下課都見著他們如膠似漆地黏在一起,都快受不了了。這般情形之下,依裴元舒的性子定是不會讓夜懷靈受流言蜚語中傷的,按理早該去提親了,可拖了這么久,在場幾人都是明白原因的。 上次裴元舒辦事不力,楚?;幢臼莿恿藲⑿牡?,但因為有岳廷為其擔責,又沒有明顯投靠楚驚瀾的行為,所以楚?;床欧潘获R,可即便如此,他現在在吏部幾乎算是邊緣人物,插手不了政事也處理不了內務,算是徹底淪為一個教書先生了,就憑這樣尷尬的處境,他怎好意思向四大世家之一的夜家提親? 夜懷央向來善解人意,當下就寬慰他道:“我們夜家雖是高門貴戶卻并沒有門第之見,對待任何人都是一視同仁,這點你大可放心,只要你是真心實意對靈兒好,伯父和伯母自然是樂見其成的,只不過……” 夜懷靈在邊上聽得時喜時憂的,臉色都變了幾輪了,如今見她懸著后半句話不說,越發急得不行。 “只不過什么?七姐,你倒是快說??!” 夜懷央沒理她,只深深地凝視著裴元舒,聲音略微發沉:“我的立場你是知道的,夜家今后勢必也是這個立場,你若要娶懷靈,就要做好心理準備?!?/br> 這話已經說得十分通透了,裴元舒面色沉郁,一時沒有出聲。 其實這段時間他想了很多,從楚?;吹谋?政到烏煙瘴氣的朝廷,這些事實一度令他無比沮喪。他寒窗苦讀躋身金榜不是為了富貴榮華,而是為了心中堅持的公理正義,讓百姓過上更好的日子,讓泱泱大楚更加繁榮昌盛,可他的忠心現在只能讓他在誤國之路上一去不復返,這不是他想要的,所以在來瀾王府之前他就已經做出決定了。 暖融融的花廳里,氣氛正是凝滯,裴元舒忽然撩起衣擺跪在了地上,鄭重叩首道:“微臣愿為王爺效犬馬之勞,推翻今上暴.政,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 楚驚瀾轉頭看他,目中湛波流淌,沉靜如常,卻是格外的深不可測,那道精銳的光芒沉沉壓在裴元舒的肩膀上,猶比泰山之重,過了半天他才聽見一句極為簡單的答復。 “起來罷,今夜乃是家宴,不談政事?!?/br> 這是什么意思?拒絕他了? 裴元舒還怔在原地,夜懷信已經起身去拉他,眉眼間俱是明晃晃的笑意,“未來妹夫,你還不起來?” 他被強行拉起來按回了位子上,過了許久腦子才轉過彎來——家宴!楚驚瀾用的是家宴二字!這么說來,已不把他當外人了? 再去看那邊,夜懷央亦是笑盈盈地望著他,他仿佛吞了根定海神針,心忽然就定下來了。 “好了,都快吃菜吧,一會兒該涼了?!?/br> 眾人再次動筷,香風暖光環繞之下,各色佳肴令人食指大動,席間眾人言笑晏晏,甚是歡暢,待酒過三巡,不禁微醺。 去年在隔壁夜府吃年夜飯的時候就是夜懷信先說的賀詞,今年換到瀾王府一切照舊,只見他拎了鳳喙酒壺過來,親手替楚驚瀾斟滿玉液瓊漿,然后笑著行了個大禮,道:“新歲即至,懷信在此祝姐夫來年笑傲山河,紫氣東來!” 楚驚瀾瞅著他,嘴角劃過一縷極淺的笑意,“莫不是還想像大婚那天一般,借著各種由頭來灌我酒罷?” 夜懷信大笑:“我哪還敢?家姐猛如虎,非吃了我不可!” 平時夜懷央聽了這話定是要笑罵他幾句的,今兒個不知道怎么了,半天沒音兒,楚驚瀾感覺不對立刻轉過頭去,發現她仍在安靜地吃飯,便試著喚了一聲:“央兒?” “嗯?” 夜懷央微微偏過小臉,一雙水光淋漓的眸子在他身上直打轉,看起來透亮如昔,可眼角眉梢分明浮著淺淺的緋色,像是戲臺上畫了桃花妝的楊貴妃,映著中宵月影,銀屑染鬢,頰生玫瑰,透出三分嬌美七分迷醉來。 這是……喝醉了? 楚驚瀾抬目看去,她左手還挽著水紋冰盞,里頭淡櫻色的酒液見了底,已不知是第幾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