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從哪里過來的？”開車的女人問。

    “我們剛剛拜訪過一位朋友?！毙瞧谌f。

    “他就住在后面的山上?！庇白咏又f。

    “哪里有山？”她奇怪地問。

    影子回頭從布滿灰塵的后窗看出去，望向身后的山峰?？墒?，后面根本沒有什么高山，除了漂浮在平原上空的云層之外，什么都沒有。

    “他叫威士忌·杰克?！彼f。

    “??！”她說，“在這里我們都管他叫‘因克托米’，我想應該是同一個人。我的祖父過去常講很多關于他的故事，很好聽。當然了，最好聽的那些故事大都有點下流?！避囎幼驳铰飞弦粔K凸起的地方，顛簸了一下，女人咒罵了一句?！澳銈冏诤竺娴娜硕紱]事吧？”

    “我們沒事，太太?！奔s翰·查普曼說。他雙手撐在座位上，穩住身體。

    “破路一條！”她說，“你們慢慢就會習慣了?！?/br>
    “這里的道路都是這樣嗎？”影子問。

    “大部分都是?！迸嘶卮鹫f，“這里所有道路都是這樣子。你肯定會奇怪，這兒的賭場怎么會掙這么多錢？有腦子的人，誰會大老遠到這兒來賭博。反正，賭場掙的那些錢，一個子兒都沒花在地方上?！?/br>
    “我很遺憾?！?/br>
    “用不著?！彼青暌宦晸Q檔，汽車發出一陣呻吟?！爸绬?，這里的白人日子越來越不好過了。無人居住的鬼鎮到處都是。在電視上看到外面的花花世界以后，你怎么可能還讓他們老老實實待在農場里？再也沒人愿意把時間浪費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了。他們占了我們的地，在這兒定居下來，現在開始離開了，紛紛遷往南部或者西部。也許，只要我們有足夠的耐心，等他們大部分人搬到紐約、洛杉磯或者邁阿密，我們不用開戰，就能收回中部的全部土地?！?/br>
    “祝你們好運?！庇白诱f。

    他們在娛樂中心的撞球臺旁找到了哈里·藍鳥，他正在一群女駭面前表演撞球。他右手手背上有一個藍色的鳥的文身，右耳刺著很多耳洞。

    “哎嚯，你好，藍鳥?！奔s翰·查普曼打招呼說。

    “滾你的蛋，你這個光腳丫子的瘋子白鬼?！惫铩に{鳥看樣子很健談，“一看見你，我全身上下直起雞皮疙瘩?！?/br>
    房間遠處的角落里還有幾個上了年紀的人，有的玩撲克，有的聊天。剩下的都是年齡和哈里·藍鳥差不多的年輕人，正等著輪到他們玩撞球。這是一張全尺寸的撞球臺，一側的綠色臺面上有個裂口，用銀灰色的膠皮修補好。

    “我從你叔叔那兒帶來一個口訊?！辈槠章稽c兒也不在乎哈里·藍鳥的話，“他說叫你把你的車子給這兩個人?！?/br>
    大廳里大概有三十到四十個人?，F在，每一個人都極度專注地盯著手中的紙牌，或者自個兒的腳丫子、手指甲，拼命假裝他們沒有偷聽。

    “他不是我叔叔！”

    大廳里彌漫著香煙的煙霧。查普曼咧開嘴巴，笑了，露出一口影子見過的最糟糕最難看的牙齒?！澳阆氚堰@些話告訴你叔叔嗎？他說，只是因為你，他才至今留在拉寇塔?！?/br>
    “威士忌·杰克說過很多話?！惫铩に{鳥說。但他說的其實并不是“威士忌·杰克”，在影子聽來，他似乎說了一個發音很相似的名字，他覺得好像是“威薩克加克”。他們大家說的就是這個名字，而不是“威士忌杰克”。

    影子道：“他是說過很多話，其中之一就是，我們可以用我們的溫尼貝戈交換你的別克車?！?/br>
    “我沒看見什么溫尼貝戈?！?/br>
    “他會把那輛溫尼貝戈帶給你的?！奔s翰·查普曼說，“你知道他會的?！?/br>
    哈里·藍鳥想打中球，結果打偏了，他的雙手不夠穩定?！拔铱刹皇悄侵焕虾偟氖裁垂碇蹲??！惫铩に{鳥說，“只盼他不要再跟別人這么說了?！?/br>
    “寧肯當一頭活著的狐貍，也不要當死掉的狼?！毙瞧谌蝗婚_口，聲音十分深沉，像一聲咆哮?！艾F在，你會把車子交給我們嗎？”

    哈里·藍鳥的身體猛地一哆嗦，人人都看出來了?！靶邪?，”他說，“沒問題。我只是開個玩笑。我常常開玩笑?！彼亚虬舴旁谇蜃郎?，從掛在門旁邊衣鉤上的一排看起來差不多的外套中拉下來一件厚外套，“我先把我的東西從車里取出來?！彼f。

    他飛快地瞄了星期三一眼，好像擔心這個老頭子發作。

    哈里·藍鳥的車子停在外面一百碼左右的地方。大家向車子走過去，走過一間很小的粉刷成白色的天主教教堂。一個穿著神父服飾的人站在門口，盯著他們經過。那人在抽煙，但看上去并不喜歡抽煙。

    “你好，神父！”約翰·查普曼沖他打招呼，但那人沒搭理他。他用鞋跟踩滅香煙，再揀起煙頭，丟進門旁的垃圾筒，接著走回教堂。

    哈里·藍鳥的車子沒有后視鏡。影子從來沒見過車胎能磨損成這個樣子：花紋全沒了，只剩下光光的黑色橡膠。哈里·藍鳥告訴他們這輛車很耗油，但只要不斷灌進汽油，它就可以永遠開下去，直到它停下。

    哈里·藍鳥把車里雜七雜八的東西塞進一個黑色垃圾袋（這批垃圾包括幾個廉價啤酒瓶，一小袋用銀箔紙包裹、隨便塞在汽車煙灰缸里的大麻膏，兩打西部鄉村音樂的磁帶，還有一本破爛發黃的舊書）?！昂鼙?，剛才惹你不高興了?！惫铩に{鳥對星期三說，遞給他車子鑰匙?！爸牢沂裁磿r候能拿到那輛溫尼貝戈嗎？”

    “問你叔叔去。搞他媽二手車交易的是他?！毙瞧谌龤夂鹾醯卣f。

    “威薩克加克不是我叔叔?！惫铩に{鳥糾正說。他拿著黑色垃圾袋，走進最靠近的一棟房子，在身后關上房門。

    到了蘇族瀑布一家食品店的門口，他們把約翰·查普曼放下來。

    一路上，星期三一句話都沒說。自從離開威士忌·杰克的家，他一直怒氣沖沖的。

    在圣保羅市外的一家家庭餐廳，影子揀起一份別人丟下的報紙翻看。他看了一遍，又仔細地再看一遍，接著把報紙遞給星期三。

    “看這條消息！”影子說。

    星期三嘆口氣，看了看報紙?！拔液芨吲d，”他說，“航空管制的爭論已得到解決，沒有鬧到工業訴訟的程度?！?/br>
    “不是那個?！庇白诱f，“看這兒！報紙上的日期，今天是2月14日！”

    “情人節快樂?！?/br>
    “我們是在1月哪一天出發的？20日？21日？精確日期我記不清了，不過那天是1月的第三周。我們在路上總共只花了三天時間?？蔀槭裁唇裉鞎?月14日？”

    “因為我們走了差不多一個月?！毙瞧谌忉屨f，“在那條糟糕的路上，在后臺的路上?！?/br>
    “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