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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本人;否則,屆時你同美國人談判時將無法應對各種難以事先預料到的狀況。要知道,在這種談判中,我們的對手識別贗品的能力非常強大,所以我們唯一的辦法只能是把你變成真品。如果你憑借自己的力量領悟到‘拂石猜想’的真相,那誰能說你不是拂石呢?”冷淮目光灼灼注視著杜原,“其實,你已經離真相很近了。想想,再想想……”杜原怔怔地望著對方,似有所悟。這段時間以來,他一直通過那些資料同江哲心(或者說是拂石)交流。盡管日記等資料并不完整,但事件的整體脈絡已經在他的心中日漸清晰?,F在杜原心中江哲心的形象已經與以前大不相同。通過那些資料,杜原清楚地意識到自己正在走進某個完全陌生的疆域,在那里,曾經有一位孤獨的行者遺世孑立。杜原輕輕閉上眼,這些日子以來不斷匯聚的無數意象擁擠著纏繞著紛至沓來。此刻借助“腦域”系統的幫助,杜原意識中的那片疆域變得很真切,就像是在初露的晨曦里,一個人睡眼惺忪地從夢里醒來…… 平坦的草地一直鋪展開去,直到無窮遠處的天際,一些不算高大但十分蔥郁的木棉樹以及毛葉黃杞四下點綴著。那顆亙古永存的光球剛剛從地平線躍起,慷慨地將能量灑播在充滿生機的大地上。杜原佇立在一個小坡上,面對一條水流平緩的小溪,他已經分辨不清這副景象是源于自己的經歷還是拂石的日記。在中國南端的干熱河谷,這樣的稀樹草原隨處可見。更何況,此時此刻,分辨又有什么意義? 光球升高了些,散發出炙人的熱度。溪流被一汪小小的湖泊容留,吸引來眾多的小動物。各色野花開滿草甸,無風自搖。一切都是那么寧靜而安詳,平淡又平庸。 但是事情很快有了變化,在原本空無一物的湖面上方,不知從何時開始,漸漸聚集起一大片模糊不清的東西,氤氳如煙。 那是蜉蝣! 這種孱弱的生命正在拼命掙脫水的束縛,沖向天空,它們相互擁擠、推攘,甚至傾軋和構陷。只有在最短時間里展開翅膀的個體,才有沐浴陽光的幸運。沒有人能真正理解它們為了陽光下的飛翔放棄了多少東西。羽化后的蜉蝣雖然外觀上長有咀嚼式口器,但它根本就沒有進食的能力。蜉蝣的上顎早已消失,下顎也退化成了幾根細須。陽光下的飛翔就是它唯一的追求,煙云般的蜉蝣之舞就是它全部的宿命! 蜉蝣是一條幽靈般的線索,它總是盤桓在拂石日記里。蜉蝣是蜉蝣目昆蟲的通稱,杜原都記不清日記里有多少次提到過這種最原始的有翅昆蟲,而江哲心每次提到它的時候似乎總是伴有一種難以排遣的哀愁。除蜉蝣之外,所有昆蟲都是在最后一次蛻皮之后就能變為成蟲,而蜉蝣在變為成蟲之后,卻還需要再一次痛苦地蛻皮才能完成最終的嬗變。沒有人知道為何造物主獨獨讓蜉蝣具有這種奇異的變態習性,當然,以蜉蝣的智力更不會對此有所詰問。杜原突然想到這就像是某種隱喻,如果說蜉蝣的第一次蛻皮象征著生命的誕生,那第二次蛻皮是否象征著人這樣的智能生物歷盡艱辛從普通生命中掙脫出來成為萬物之靈? 光球已經跨過了天頂,這是一天當中陽光最猛烈的時段。萬物正貪婪地攫取著這似乎無窮盡的能量之源,美麗的世界似乎沒有盡頭…… 奇異的蜉蝣來到了世間?,F在,它們正跳著令人目不暇接的舞蹈扶搖直上,這樣的速度很快便將它們同真正的云霧區別開來,那個湖泊誕生地也被它們遠遠甩在了身下,變成了一個不起眼的小水泡。在舞蹈的強烈催化作用下,一些蜉蝣兩兩糾結在一起。伴隨著這個過程,蜉蝣的煙云開始擴散開來,漸漸變得稀薄,就像是一陣輕風拂過云團。 黃昏不可遏止地來臨了。光球變得火一樣通紅,將蒸騰的水汽也染成了金色。喧囂的大地慢慢沉寂,那些曾經鮮艷的野花悄悄關閉了自身的美麗。 從清晨開始的這場包羅萬象的戲劇正在莊嚴落幕,但是不必感傷,因為再過十個小時,白晝的大幕又將開啟,光球又將重臨萬方,溪流繼續流淌,野花再次綻放……呵!這美麗的世界沒有盡頭…… 但是,一個錯誤出現了,又一個,接著又一個。像沾染了灰塵的雪片般,蜉蝣的尸體越來越密集地墜落,掛在樹枝間,落在草尖上,更多的是漂蕩在水面,然后葬身魚腹。還沒等到光球完全沉沒到地平線之下,那曾經幾乎彌漫了整片天空的小小生靈已覆滅殆盡。在大地的這一面即將進入夜晚之際,蜉蝣們的一切便已沉入永恒的黑暗。它們當中沒有任何一只能夠目睹下一次晨曦的來臨。 蜉蝣死了。它們那小如灰塵的大腦至死都不知道大地其實有晝夜交替。 當然,它們更不可能想象到若干次晝夜交替之后的季節輪回。在這個短暫的夏日,它們方生方死。蜉蝣的尸體堆積著,組成無數個刺目而討嫌的警示標志,令原本似乎沒有盡頭的恒常世界顯露出虛弱與不安。 “我們是蜉蝣?!惫陋毜男姓呷缡钦f,聲音低回。 但我們怎么會是蜉蝣呢?蜉蝣成蟲的生命同一個人相比短暫得如同一瞬。生物學上,人類屬于脊索動物門哺乳動物綱靈長目人科人屬智人種,而蜉蝣卻屬于相隔遙遠的節肢動物門昆蟲綱蜉蝣目,兩者之間何止天壤之別。 但是,人類和蜉蝣真的不一樣嗎…… “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毙姓邼u行漸遠,聲音和背影一同隱沒在了暗夜之中。 像是有道閃電從天劃過,拂掉了蒙在心靈上的最后一層灰霾。杜原的身軀劇烈地顫抖了一下,雙眼猛然睜開。冷淮似有所料地注視著這一幕,一言不發。 “我的天啊,原來如此?!倍旁f道,“如果我們把目光放遠,放到宇宙中更普遍的尺度上,就會看到另外的‘年’,那就是天年!在它面前,人類……是蜉蝣?!?/br> 冷淮顯出激動之色,這段時間以來,他等待的正是這一刻。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是江哲心的部分思想獲得重生的時刻。砂粒不知道海洋的浩渺是因為它沉得太深,蜉蝣不知道時空的廣闊是因為它生命太短。最原始的地球生命甚至不能察覺晝夜更替,因為那時的它們還沒有進化出感光器。在此之后,水螅、珊瑚、招潮蟹這樣的古老物種經過了上億年的潮汐洗禮,方能依稀領悟日月輪回的奧秘。又是幾億年過去,爬上陸地的生命開始了與變幻莫測的季節的抗爭,艱辛備嘗。經過三十多億年的漫長演化,這種叫“生命”的東西甚至在身體里產生了“生物鐘”機制,能夠隨著時間流逝精確調節自身活動節律。南非有一種大葉樹,葉子每隔一百一十分鐘就翻動一次,當地居民稱其為“樹鐘”。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