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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梨走到門邊,同喬衛東講了拜拜,繼而背身離開。門關上那一瞬間,陳梨轉過身,眼淚一下子流下來了,因為他看見喬衛東手機里,對自己的備注是小梨兒。陳梨忽然就想起了許多事。他想起在北京的最后一年,由于王麗軍的大奔沒法開進胡同,于是喬衛東騎著單車,帶他在夾竹桃胡同里穿行。喬衛東坐在前邊,他貼著喬衛東發燙的背,有小石子咯著,單車不停顛簸,前面男人的聲音發顫,小梨兒,小梨兒——他還想起到香港的第一天,喬衛東帶他去吃冰。那間冰室叫龍虎冰室,就在茄哩啡街上,桌面是黃色的,雨棚是藍色的,他們吃的是芒果冰。喬衛東就坐在桌對面說,小梨兒,好吃吧?最后他想起了,當年自己學騎單車,是喬衛東教的他。就在山頂豪宅的門前路上,他第一次騎單車,把膝蓋摔了個稀巴爛,喬衛東還在一邊瞎鼓勵,蹬啊,別怕,小梨兒!陳梨埋著頭往前直沖,兩手插在褲兜里,滿臉是淚,擦也不擦。風把他的長發卷亂,三千煩惱絲糊了一臉——喬衛東對他的愛,早已是不言自明,而此時此刻,他卻發了瘋地想知道,王麗軍對自己的備注到底是什么呢?作者有話說今天是兒童節噢……那這章還蠻應景的呢。第五十八章天生不是情造事實證明,王麗軍的確不會帶孩子。在他的科學喂養下,新年第一日,喬瑞珠就成功犯了病。小孩兒捂著肚子,疼得滿屋子打滾,王麗軍嚇得四處電聯求助,誰知離山頂最近的私人診所今日全部休假,一籌莫展之下,王麗軍干脆直接扛起喬瑞珠。他三步并做兩步下了車庫,把孩子往車后座里一塞,繼而哐哐兩下發動汽車,緊接著——他就一口氣撞上了車庫墻。王麗軍兩手按在方向盤上,把頭埋了進去,好一陣大喘氣。他這時候才想起,原來自己是不大會開車的。王麗軍富貴得早,二十歲就有了第一個司機,喬衛東給他開了三年車,后來又一直有新人補上,至于他本人,卻是基本沒開過車。好在王麗軍技術雖然不行,倒還有點自知之明,于是小心翼翼再次發動。這次他一點一點松開離合,右腳死死壓住剎車,車子終于以龜速離開車庫,緩緩向山下駛去。在山路上,他緊張得腳趾抓地,卻還不停給自己打氣,加油,王麗軍,喬衛東能做到的事兒,你還怕做不到嗎。同時他又發誓,再也不為了省錢而將傭人全都打發走,省了一點錢,壞了一大事,窮人思維要不得??!半小時后,他們到達半山醫院,這就是現在的圣瑪麗安。一經檢查,喬瑞珠遭的罪乃是急性闌尾炎,但即便他痛得不省人事,這還不能做手術,得要監護人簽名才行。王麗軍拉著護士問:“我係佢契爺,咁都唔得?”護士飛一個白眼:“君爺,梗係唔得喇,你同佢又冇血緣關系,你嘅簽名係不合法噶!”王麗軍心覺奇怪,不禁怨道:“你哋幾時合法過?”護士聽聞此言,瞪他一眼,眼神好似見鬼一般。要知道自從金氏兄弟倒臺,圣瑪麗安醫院幾易其手,如今早已是正規醫院,這護士年方二十,初來乍到,自然不知道那些鉤沉血史。怨雖歸怨,王麗軍還是給杜一兵去了電話,說孩子要做手術。叫他趕緊派喬衛東過來簽字。半小時后,喬衛東雷厲風行,飆車趕到,進得醫院,他連忙簽下手術同意書,醫護人員這才將喬瑞珠推進手術室。喬衛東是從片場趕來,跑得兩肺幾近炸裂,此時他目送手術室燈亮起來,氧氣一下沖進肺里,腦子里混混沌沌,大有不知今夕何夕之意。他喘著粗氣,環顧四周,一下望見王麗軍站在窗邊。王麗軍穿了一襲花紋睡袍,好似未著褲子,一雙勁瘦小腿露在袍外,足下趿拉兩只拖鞋,這已經足夠狼狽了,更何況他還在窗邊吹風,山風嘩啦啦撲亂頭發,像頭上有只鳥兒在撲騰。這場景安安靜靜的,喬衛東沒來由想起當年笑談,那場宴席上的主任們早已聰明絕頂,可王麗軍的爸爸人到中年,秀發仍很濃密。喬衛東一直相信,天生麗質自會遺傳,到如今,王麗軍還是一頭黑發,青春不老似的,從而印證了他的預言。王麗軍只顧吹風,在涼風里,他的表情顯得疲憊,其實這些天來他賴在家里,什么事也沒做,但也許無所事事,本身就是對生命力的一種消磨。他歇了一陣,正欲轉身,正巧看見了喬衛東。王麗軍理應生氣,該對喬衛東撒一頓潑,因為對方間接害孩子生病??伤中纳鷥染?,只好澀澀說一句:“嗯,那個,孩子沒事兒吧?”喬衛東連忙解釋,想要消解他的罪過:“沒事兒,闌尾炎,很常見,我大哥家瑞玲就得過,割了就沒事兒了?!?/br>王麗軍淡淡一句:“你以為是包皮啊,說割就割,人在那兒受著罪呢?!?/br>喬衛東笑了起來,王麗軍也笑,那笑苦了吧唧的,鬧得喬衛東也不敢笑了,他只說:“給你找個床睡會兒吧,手術還得做一陣子,你也別站在窗戶邊兒了,小心著涼?!?/br>王麗軍細細聲說:“凍不死,前兩天還下雪呢?!痹捯粑绰?,他飄也似的進了陪護病房,找了張床睡下了。等到王麗軍再醒來,已經是晚上九點過,一個兩頭不著的時候,晚飯時間過了,又還不到夜宵。他從陪護房里往外望,醫院里燈已歇盡,黑洞洞的,只有月亮有光。王麗軍試著起身,疲憊感猛地襲來,肩膀還硬得發痛,他喟嘆一聲,又往后倒下了。沒想到,房里不是只有他一人,喬衛東從角落里站起來了,他走到床邊,低聲問道:“你沒吃晚飯,要不吃點什么?”王麗軍搖搖頭,又恐夜太黑,對方看不見,于是開口說:“不吃了,沒胃口……孩子怎么樣?”喬衛東道:“兩個小時以前就從手術室出來了,醫生說沒大事兒,大概得吃一段時間流質,養養就好了?!?/br>王麗軍應他:“嗯?!彼址磉^去,背著喬衛東,面朝窗戶睡了。喬衛東沒再說話,他只是坐在床邊,把頭低低垂著,任由月光把自個兒的影子映得黑而巨大,那影子就像一條毯子,又厚又重,足足蓋滿了半個房間。過了不久,喬瑞珠出院了,但醫生堅持要他住在山頂,以便隨時復查。喬衛東無奈,只好硬著頭皮也隨之留在山上。但他和喬瑞珠只是借住鐘衛紅家,絕不踏入王宅一步,生怕給王麗軍添了一點不快。喬衛東無事就坐在鐘宅花園里,昔日王麗軍在此與人商談合同的情景,至今仍歷歷在目。他總想,那會兒是個春天,風景清麗,百花盛開,王麗軍就坐在花園里,一身白西服隨風招展,可如今卻是嚴寒,他——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