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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內人到美國發展的意愿。他要讓王麗軍看見這個方案是可行的。后來喬衛東果然輕松拿到居留簽證,但他每次對王麗軍提起此事,后者都興趣缺缺,對他只做搪塞,也不知暗地里在打算什么。終于有一天,喬衛東認為不能再拖,他要問問王麗軍再三拒絕,到底意欲何為。那時王麗軍正看早報。見喬衛東到來,他放下報紙,拿起剪刀,想要把娛樂頭版剪下——這天的頭版是「香港九七回歸,巨星時代落幕」,撰稿人認為,在兩岸合流后,明星一家獨大的模式不再適宜時代發展,香港巨星時代將告落幕。喬衛東風塵仆仆,手套尚來不及摘,張口便問:“你究竟有乜打算?再唔提交移民申請,真嘅會趕唔徹?!保ㄚs唔徹:來不及。)王麗軍手一抖,把報紙鉸壞了。他放低報紙與剪刀,嘆口氣道:“我已經想好了,東南亞前景太差,我打算回大陸發展,已經叫仇遠征回北京打點了?!?/br>喬衛東登時氣得語結:“你、我、你知不知道我們花了多大力氣才走到今天?你就把所有東西放棄了逃回北京?北京能拍什么?北京允許你一家獨大嗎?北京能有香港這么自由嗎?”王麗軍靠進沙發,乜著他:“自由?自由的地兒你敢呆嗎。金如霖快服刑了,沒人罩著,我不想以后自己燒炭死,鐘衛紅被強jian,你被人砍死在路邊——”他頓了一頓,接道,“回北京吧,咱們什么沒見識過,也算值了?;厝グ??!?/br>喬衛東劇烈喘氣,兩肺生疼:“你丫慫了?”王麗軍眼神飄忽,若有所思:“是。我慫了。不犯法吧?”喬衛東的表情叫作難以置信。沉默半晌,他又說:“……那你的前程呢?你去好萊塢一定可以——”王麗軍擺擺手,側頭向另一邊:“別高估我……這輩子也就這樣兒了?!?/br>喬衛東徹底沉默了。他佇立原地,只管盯著王麗軍看。他看王麗軍梳好的黑頭發、看他成熟美麗的男兒身材、看他不爭氣的無力眼神。他看了很久,等到看完了,他就轉身離開,皮風衣隨之翻卷,發出撲撲聲。他走到門邊,終于放了狠話:“你要回去,你就自己回去吧。瞧不起你這樣?!?/br>王麗軍伸手胡亂揉揉臉,這幾年他好像不易哭了,只是在心里壓著,實在不適。于是他起身披上衫,想去山道上走走。走著走著,就走到了樂善美道。王麗軍想了想,干脆去看看鐘衛紅那邊情況如何,順便告訴她自己今后打算。于是他進了金宅,是菲傭Flora接待他。她神神秘秘道,王生你唔好打攪太太喇,佢心情好差,呢排成日喊。(她心情好差,最近天天哭。)王麗軍進了走廊,遠遠就聽見鐘衛紅的哭叫聲,夾雜著砸東西的砰砰聲。他加快步伐走進主屋,一眼看見鐘衛紅坐在地上,她沖金蘭又罵又叫,還把識字玩具到處亂扔。“呢個係B!呢個係C!長相差咁多!你為乜分唔清?!”金蘭亦坐在地上。他已七歲了,但只會愣愣地睜著大眼睛,做不出什么聰明反應。他的唯一動作是攥住一個數字玩具,往地上頓一下。又一下。鐘衛紅突然尖叫一聲,抓住玩具擲向窗外,接著又站起身來,泄憤地拼命踩踢遍地物體。王麗軍上前蹲下,扳住她肩,好聲好氣道:“好喇,好喇?!?/br>鐘衛紅作歇斯底里狀:“我真係搞唔明,為乜咁simple嘅嘢,佢搞唔明?”王麗軍說:“古話講貴人語遲,我估學習都係咁,笨鳥先飛嘛,多練習唔就得?唔好嬲喇?!保ㄟ砗面绽簞e生氣啦。)王麗軍瞎勸八勸,鐘衛紅終于緩和了些。她站起身來撫平裙子,又拭去眼淚:“最近真是崩潰了。到處找政府里的英國人幫忙,沒一個人肯幫,找和義安的朋友出面,個個都推卸責任,當初上了酒桌都胡吹,什么狗屁朋友,沒一個真心的?!?/br>王麗軍牽著她坐上沙發。他沉沉氣,對她說:“我想跟你說個事?!?/br>鐘衛紅揮揮手,示意他說。王麗軍說:“我打算離開香港了?!?/br>鐘衛紅問:“終于決定了?去東南亞還是好萊塢?定了我就幫你解約?!?/br>王麗軍難為情似的:“——去北京?!?/br>鐘衛紅側目而視。靜了半晌,她說:“算啦,人各有志,我也不說什么。反正你記著,以后不管咱們倆誰混得好,記得提攜另一個?!?/br>王麗軍應道:“哎?!?/br>他們又聊了一陣,無非是托付家業,互助前程之類的話。及至夜深了,王麗軍該得離去。他走到玄關處,又回頭對鐘衛紅喊道。“小紅兒!”“又有什么屁話!”鐘衛紅煩不勝煩。“我是真把你當朋友的!”王麗軍非得來個離別贈言。鐘衛紅嗤一聲,又說:“滾!”眼淚順著她的側臉流下來。[1]總督特派廉署:即ICAC廉政公署。[2]開冷氣、照強燈:均為香港刑訊逼供手法。[3]堅離地:香港俚語,指某人某事不接地氣,非常離譜。第三十九章錦衣夜行王麗軍下了飛機,踏足地面的那一刻,他輕聲說,天吶,北京。眼下距離除夕還有一日,北京大雪飄撲人面。他抬頭望望,豎起衣領,心想,HK從來不下雪。由機場上大路,一路驅馳,王麗軍看見宮墻深紅,樹木枯瘦,厚地高天,白茫茫一片真干凈。地上不平,車一震一震,他的心也一顫一顫,平定不下。也算是身經百戰了,僅僅是開辟前路,是不會讓他這么不安的。他這次回北京,一是為了鋪路,二是為了回家。他一直盯著窗外看,樓宇一串又一串劃過,也算有點氣象。北京是大不一樣了,王麗軍承認,但非要加一句,比香港還是差些。偶爾紅燈亮起,車在路口停下,他就趁機觀察四周——左手邊是他當年念的小學,小學旁邊有個VCD出租店,兩扇玻璃推拉店門上貼著兩大張海報,上邊的人花里胡哨搔首弄姿。他定睛一看,一張是王驪君,另一張還是王驪君。車一路前行,終于在某胡同口停下。王麗軍瞟了眼,他問身旁的仇遠征:“是這兒?”仇遠征點頭,說:“夾竹桃胡同么,沒錯兒?!?/br>王麗軍轉身,趴在車窗沿上看,他記憶中的胡同沒這么窄。這兒就這兒吧,他還是下了車。走到胡同口,他轉身對身后車隊說:“不用等我,明兒下午再來?!?/br>不知怎的,王麗軍這次不愿搞大排場。其實他稱得上光宗耀祖,香港人也說,這種人回鄉祭祖是很有面的,不像有些人,混得極差,要想回趟老家,只能隨風潛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