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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拿上臺面來,大做文章,傳進延安那里,宣傳其所謂“革命精神,犧牲自我為集體”之類,實則對于我們來講,就像在大東北的夜晚的街頭,喝多了干了一架而已,宿醉一場全忘掉。民國二十八年,長沙八大家召開會議,根據內外抗戰結成九門提督。各自發展暫緩,支持軍需為先,條件為我和我的軍隊,不得加重長沙百姓賦稅,以及取消每年兩次慣例軍用征糧。按各自發展程度分別排序,經二月紅推薦,以軍閥的身份,位列九門提督之首,其余依次為上三門二月紅,半截李;平三門陳皮阿四,吳老狗,黑背老六;下三門霍仙姑,奇鐵嘴,解九。公歷1939,六月初八,節氣大暑,九門提督成立。【七月踏書人,八月無誰問?!?/br>燥熱的天氣里,兩件事接連發生。其一,梨園皇帝,紅家班臺柱二月紅,迎娶面攤丫頭。兩月前少班主攔路救人的佳話,又被重新以種種版本傳的沸沸揚揚。其二,紅家班班主不忍不堪言論,懸梁自盡,少班主二月紅接任。紅白喜事接連,不是什么好兆頭。我倒挺喜歡那個“紅老板出城,向有過一面露水情緣的張軍座,借得三支救命發簪”的版本。雖不知這是哪位說書人驚堂木下的說法,卻意外的接近真相,確實是“借的”。露水情緣也會有的,在喪禮上他一身縞素,滿面清淚,告訴我說:“爹是清白的”,真他媽好看。婊子戲子不分家,爹就是因為有傳聞道他與男人有染,搞得兩處一家人亡一家財破,才一根白綾懸上房梁。“大不祥?!蔽覍λf。【九月縞素焚,十月尚不聞?!?/br>時常進他的戲園子聽戲,幾次下來,那二樓的位子便沒人再敢坐下去。他……如何講,實在是個淡泊的人,話不多,溫潤平和,典型南方性格。幾次闖進梨園后院,尋到他上妝更衣的地方,與他說上兩句話,聽他吊吊嗓子,他也不惱。夫人待我也很好,見我在時,總會端一盤小點心,兩盞潤喉茶,再悄悄退出去。我給他講講國家戰局,他也會拿譜,給我清唱些還不曾在臺上表演過的戲段子。“近些日子怎么不見你出去探斗?”他從架子上取下一件戲服搭在小臂上,回頭問我。我那些個本性,隔個十天半個月就要進斗里磨上一磨,以便在其余時間內我都能表現得像個正常人。不解的是近來一直都“很正?!?,在此上,我不曾逛過歡館,不曾賭命,也不曾虐待俘虜和探子。“頭發長了?!?/br>他一怔。“挺好看的,別剪掉?!?/br>他轉過身,似是認真在挑選戲服,隨即溫潤道:“好?!?/br>待到來年九月時,長沙九門提督才算真真正正的安定下來。清秋山上面分外涼,安頓副官等在山下,自己尋著音上了山,一上山便聽到大鼓咚咚作響,敲得心肺都跟著顫。紅老板聲音穿透力極強,劃破山霧般的傳進耳朵里,那小廟雖小,香火卻旺的緊,整座山都被籠著一鐘罩佛家味。他就在那團香火里,紅色水袖幾近甩上松針頭,薄情的小臉兒正眼都不曾給過我一個。雖說唱念做打應該一項不少才是,可他就那般面無表情的唱著,在我看來卻有味道的緊:“淮委宿醒無言對,春風一度兩清淚寒蟬消聲獨自愧,云端之人,來世會”他的眼白非常干凈,沒有紅血絲和盜墓之人的渾濁,黛色眼妝更襯得沒有半點雜質,眼睛幾乎不動,只有與紅戲服相得益彰的紅嘴唇一張一合,唱出那些珠圓玉潤的句子。戲畢,陪他走上山頂的廟祭拜。三拜后他直起身,突然抬眼問我,我們之間有什么值得對方信任的。“不騙不瞞?!笔裁炊冀o不了他,一時難過,我只能這么承諾。【十一夜里魂,十二共一燈?!?/br>這生活就是在不斷失去著什么中度過的。二夫人去世時我正忙的焦頭爛額,抽空打發副官去告訴二月紅,晚些去看他。喪父喪妻,白紅白的日子,過的也實在是心酸。不登臺也就罷了,不吃不喝守在靈堂。半夜我過去時他正跪在地上,趴在棺前輕輕的睡著,拍拍他的頭,他喏一聲醒來。“節哀順變?!?/br>他先是木訥的看著我,接著兩行清淚便不自覺流下來,一如他那時喪父一般。我摸摸他的前額,如今見一面多不容易,小東西,關于我成婚的事下次再告訴你罷。那晚說了很多話,拎去的兩壺酒被喝了個精光。他迷迷糊糊的樣子,趴在我懷里軟綿綿的笑著,哭著,充斥著不安。那時我就在想,若有朝一日大權在手,定給他圈一個絕對安全的圍欄。當他所有的事情都完完全全在我的掌控下,再無戰亂,痛失親人,自身難保的狀況,就連是哭是笑也由我做主時,他就是我的了。后來的生活過的很是模糊,即使是現在拼命的想也是一片混亂。似乎是去了一次南京,兩次北平。第二次去北平時在新月飯店,以一個正式的方式,追求到了那位大家閨秀,并公眾于世。那日似是喝了酒后去的,隔著大堂,對面隔間里的人是什么樣子都不曾看清。她父親需要一個有能力的女婿,我需要一個有背景的人幫助。而我們需要的,便是這么個……隆重又羅曼蒂克的方式。那些日子沒用受過這癡瘋暴虐的病苦,我以為那是娶妻的緣故,還暗嘆過,那些嗜血的性子,會在將后的生活里,慢慢磨平吧。突然成婚的消息似乎并沒有給他帶來什么震動,至少在北平的日子里我沒有接到過他的任何書信。喪妻后他變得越發淡泊,回長沙后第二日就急著成婚,也沒有刻意抽出時間去看看他,不知前些日子過得如何,成婚一事沒有提前告訴他,不過那樣的人,怕是不會多想些什么罷。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可用“那就將小女許配給你”來商榷。感情像是一種投資,至少你會看他會回報你多少。像是二月紅這般的,很少能聽他坦露自己真心所想所念,這輩子是聽不到他再說句喜歡你了罷。想來現在能死在這兒也托了那人的福。交給紅老板的喜帖昨夜已送入紅府,按他那脾性,最多會遣人帶幾句道喜的話,從此再不和我這滿是刺頭的張大佛爺混攪在一起。成婚之日,滿目蕭紅,我坐在那里,看著新妻蒙著紅帕,一襲喜服,血紅血紅。安安靜靜坐在那里,一動不動毫無生氣。盡管是湊合在一起的,我仍舊希望……希望她身上能夠有一種能調動我的靈氣,和讓我平靜的淡泊氣質。就像……就像……身子一陣顫。我在想什么?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