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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消息候著的金嬤嬤匆匆朝他們走來,很快到了近旁,瞧見連二爺背著若生,父女倆悄聲說著話,登時嚇了一大跳。二人異口同聲地喚了聲“嬤嬤”,隨后若生便從連二爺背上下來,靠在了綠蕉身上。 金嬤嬤眼尖,忙問:“姑娘的腿可還好?” 若生頷首,方要啟唇應聲,忽聞一管江南腔調的聲音小心翼翼道,“更深露重,二爺的發都濕了?!甭曇衾飵еf不出的懊悔跟擔憂。 若生一怔,金嬤嬤卻霎時沉了臉。 暗嘆一聲,她覷著金嬤嬤的神色,轉頭朝后看去。 明亮的燈光照映下,繼母朱氏年輕溫婉的面容,一覽無余。 ————[bookid==] 第004章 輕蔑 朱氏今年才不過二十,只比她年長八歲。 是以若生一直沒有將她視作母親,于她而言,朱氏就是個莫名其妙出現在連家的討厭鬼。很長一段時間里,她都覺得世上再不會有比朱氏更討厭的人了。 也不知是從哪個犄角嘎達冒出來的,就想讓她稱母親,門都沒有! 她自幼又被姑姑嬌慣壞了,脾氣一上來,誰也攔不得,當著仆婦們的面下朱氏的臉,也是時常的事??善焓蠌牟恢鴲?,連眉也不動一分,就像根本沒受過她的欺辱一般。 她若是只拳頭,那朱氏就是團棉花。 任她如何,都不得勁…… 若生暗暗回憶著往事,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 她過去委實不成樣子,只想著自己突然多了個母親令人不快,卻從未設身處地想過朱氏在連家的日子過得有多艱難。雖說連家老一輩的都早已仙逝,不必晨昏定省立規矩云云,但朱氏既成了二房的當家太太,平素就少不得要同幾位妯娌打交道,這里頭的委屈可從來不比在長輩跟前伏低做小來得少。 若生的幾位伯母嬸娘,也都是對朱氏瞧不上眼的,尋常不肯理會。 但因人是云甄夫人親自定的,故而倒也無人敢同若生一般,當面給朱氏難堪。 至于背后如何想也知道。若生的生母段氏在娘家雖不得寵,卻好歹出身永定伯府,然而朱氏卻只是破落戶出身。人都是見風使舵攀高攆低的,見她不過如此,便連府里的丫鬟婆子也都放肆起來。加之又有若生這不成器的縱著,一個個愈發沒了規矩。 朱氏的日子,一直都過得不大好。 若生待她從無好顏色,滿心的厭憎更是在她誕下弟弟若陵后達到了頂峰。 可而今想來,她卻只記得若陵那小子坐在冷炕上哇哇大哭的模樣,心疼得緊,想他得緊。 她最后一次見他時,他還只有三歲,話已說得極利索,解起九連環來比她都快。那一日,也是她最后一次見到朱氏。 記憶中,朱氏始終數年如一日的待她,會因她一句沒有胃口親自下廚做飯;會為她親手裁衣做鞋,噓寒問暖;會在她生病時,日夜陪在床邊,親娘大抵也就是如此了。 但年少的若生總不知感恩,只覺她是故意惡心自己,從不領情。 深濃夜色下,若生緊緊抿了抿唇。 站在邊上的金嬤嬤則沉著臉開口說道:“太太也知眼下正是更深露重的時候!” 朱氏身形一僵,嘴角翕動著,說不上話來。 檐下燈光通明,一眾丫鬟婆子便都直勾勾朝她望了過去,像看個天大的笑話。 連二爺是個癡的,云甄夫人為其續弦,說白了也只是為的找個能近身照料他的人??芍焓贤B二爺睡在一間屋子里,大半夜的卻叫連二爺跑得沒了影,竟連個人也看不住,留她何用? 值夜的丫鬟亦是重罪,可到底不比朱氏犯的錯。 金嬤嬤是府里的老人兒,奶大了連二爺不提,在云甄夫人跟前也是頗說得上話的人物,她原對朱氏并沒有太大不滿,可這一回也還是忍不住不悅了。 廊下鴉雀無聲,沒有人敢幫朱氏說上半個字。 連二爺這時候又跳了出來,瑟縮到金嬤嬤身旁,揉著耳朵細聲撒嬌:“嬤嬤,我耳朵凍得疼?!?/br> “怎么個疼法?疼得厲害嗎?”金嬤嬤趕忙墊腳仰頭看去。 朱氏愈發不敢吱聲。 若生更是啞然,說她爹傻吧,這還知道落井下石…… 她看看朱氏身上披著的松花色柿蒂紋披風,松垮垮的,顯見得是匆忙間胡亂一披,不曾仔細理過。又見她垂著眼不敢上前來,身邊掌著燈的丫鬟亦離得遠遠的,似乎根本沒有將她這新太太放在眼里,若生不由得斂目沉思起來。 須臾,她看向了她爹,皺眉道:“您要是大晚上不亂跑,這會能凍著?” 連二爺立即垮了臉,委屈地喊起了金嬤嬤,“嬤嬤,她說我!” 金嬤嬤便對若生道:“姑娘,這哪能是二爺的錯,畢竟……” “嬤嬤怎么忘了,”若生輕笑著打斷了她的話,“這府里角角落落還有哪一處是爹爹沒去過的?怎么溜出門去,他可多的是法子,您就是派了門神郁壘與神荼來看著,也保管成不了事?!?/br> 金嬤嬤聞言略顯吃驚地看了她一眼。 話雖未明說,可實實在在是在為朱氏撇清干系。 若生內心坦蕩,便也不避她的視線,隨即道:“都別愣著了,天寒地凍的,站在廊下做什么?!?/br> 眾人連忙應了是,各自散去。 他們一行人也進了燒了地龍的屋子,外頭寒風刺骨,里頭暖入仲春。甫一進門,連二爺便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朱氏趕緊轉身吩咐下去,讓送了熱水來。 誰知消息送了過去,灶上的人卻“呸”了聲,說大半夜的要什么熱水,閑得發慌呢這是! 天寒,而今又是夜半,該歇的早就都歇下了,值夜的婆子偷懶,水并不大熱。 傳話的大丫鬟掃一眼小廚房內,連門檻也不邁進,拋下一句“趕緊的”,扭頭就走。 左右她只負責遞信,旁的一概不理。 灶上負責送水的粗使丫鬟探手試了試水溫,卻不高興了。 婆子系著腰間的汗巾子,見狀撇撇嘴,道:“你只管送了冷的去,怕怎的!昨兒個就是這么送的水,上頭不也沒響動?何況這水還是溫的呢!” 這么一說,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