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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別人瞧出端倪,對那位故作熱情,已經十分不易。偽裝是一件極其累人的事,更累的是他還要繼續偽裝下去。寧瀾聽見有腳步聲靠近,抬起頭,看到紀之楠也在走廊上,與他相對走來。寧瀾沒避讓,直直迎著他撞上去,兩人的肩膀碰個正著,目光倏忽相交。私底下,寧瀾終于可以丟掉面具,眼神玩味地打量在想心事、被撞得發懵的紀之楠,并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卑不亢,不落下風。四下無人,這么好的機會,本該用來跟紀之楠道歉。寧瀾還沒開口,紀之楠冷冷看他一眼,大約也不覺得他會說什么好聽的話,側過身徑直從他身邊越過。“喂?!睂帪懝硎股癫畹亟凶∷?,說的話卻與道歉無關,“你怕我???”紀之楠停住腳步,卻沒回頭:“到底是誰怕誰,我想你心里有數?!?/br>寧瀾把這話當作挑釁,心神不寧了一整晚,安神藥也沒再起到任何作用。就像脾氣不好的小狗看見比自己強壯的大狗,總是會仰著脖子耀武揚威地大聲吠叫。其實它是害怕的,是心虛的,只能用這個方法來掩飾自己的緊張不安。即便知道紀之楠對隋懿沒有意思,寧瀾還是在無形中把他當成了假想敵。無能的人最是喜歡推卸責任,他不能怪隋懿,自己又身無長物、全無底氣,所以睡不著怪天氣怪舍友,隋懿不愛他,就只能怪紀之楠。次日片場信號不錯,他上微博刷出紀之楠轉發了他先到拍攝點時的那條微博,寧瀾記不清自己當時的用意,大概也是為了挑釁,妄想撕下紀之楠單純偽善的面具,盼著他反擊,好印證自己的某些齷齪的猜想。十足小人做派。寧瀾頓覺自己就是那條狗,不僅賤,還會狗仗主人勢,一次次戳別人的底線,戳到別人跳起來反擊,他就夾著尾巴溜了,大氣也不敢出。在劇組的日子談不上度日如年,但總給人一種時間被拉長放慢的錯覺。五月下旬,梅雨季如約而至,山中陰雨連綿,劇組其他人閑來無事在移動基站下搭了個雨棚,在里頭打牌玩手機,寧瀾沒去湊這個熱鬧,助理米潔眼巴巴地看著他,他揮揮手,讓她自己去玩。寧瀾坐在休息區看連綿的雨幕,一連看了好幾天,總也看不夠似的。雨總能讓他想起很多事情,從小路那頭向他沖來的摩托車,六年前失敗的高考,潮濕發霉的地下室,富麗堂皇的酒店,還有他揣著幾百塊錢準備跑路時,出現在他面前的高大身影。這么回想起來,沒一件是好事。最近他大腦放空時,經常做一些不切實際的假設——假如那天沒有出門,假如那天放棄了這條路,假如那天跑得夠快……自己現在的處境會不會有什么不同?他閉上眼睛,眼前的雨絲幻化出一條繃直的線,線的一頭是一只手,另一頭捆著一個人,那只手企圖將人拉回安全地帶,那人卻拼了命的往反方向跑,面朝風雨,無所畏懼。寧瀾抬手捂住眼睛,讓自己徹底陷入黑暗。沒用的,殊途同歸罷了。人說“三歲看老”,他用二十多年才看清楚自己。偏執和愚蠢,單有其中任何一個都算不上什么大毛病,兩個都有,就足以致命了。雨收云散,天氣轉晴時,寧瀾收到隋懿發來的一條消息。隋懿習慣言簡意賅,沒有寒暄也沒有關心,開門見山地說六月底有個零食廣告,要請AOW其中三名成員拍攝,問寧瀾有沒有興趣。寧瀾讀了一遍就懂了,廠家的人選中一定沒有自己,不然應該是張梵或者安琳聯系他,現在是隋懿來聯系,代表他有意把這個機會讓給自己。寧瀾很缺錢沒錯,可這樣的機會并沒有什么意義,一樣都是欠他,于是婉言拒絕了。今天要拍的是一場射箭賽馬戲。寧瀾早早抵達移到山腳下的拍攝現場,幫工作人員做了些前期準備工作,不多時,他在劇中的好兄弟紀之楠和郭昊就一道來了。寧瀾朝他們揮手:“大哥二哥,今天小弟可不會讓你們哦!”郭昊性格豪爽,當即與他玩笑幾句,紀之楠則目不斜視地走開,進后面臨時搭起來的雨棚里換衣服化妝去了。寧瀾笑了笑,心想這位紀老師果然比自己小,大多數時候臉上還是藏不住事。當然,只有被人無條件保護著的人才敢這樣展露真性情。他是個俗人,里子已經沒了,面子還是要的,起碼不能讓人瞧出來他跟紀之楠不和,更不能讓紀之楠瞧出來他有多羨慕他。今天劇組不知犯了哪方太歲,戲拍得很不順利,每個人手上的弓幾乎都拉斷一次,馬兒們也在邊上躁動不安,跺著蹄子在原地轉悠,時不時打個響鼻,要不是被繩子牽著,好像就要急著跟天上成群結隊的鳥兒一起往北邊遷徙了。所有演職人員暫停工作,抬頭望天。寧瀾也覺出古怪,早上天空明明一碧如洗,這會兒卻陰沉沉的,烏云層層疊疊往這邊聚攏。不多時,幾聲悶雷在天邊響起,有幾匹馬兒受驚揚起前蹄凄聲嘶叫。暴雨說來就來,劇組上下手忙腳亂,分頭去收拾道具和器材,寧瀾和其他演員一起回到塑料雨棚中,里頭面積有限,大家都在忙著卸妝換衣服,一下子容納這么多人,著實擁擠。寧瀾先脫了外袍抻開當作屏障,讓兩個女演員在遮擋下換了衣服,輪到他自己時,剛摘下頭套,就聽見雨棚的塑料膜被外頭的大風吹得嘩嘩作響。緊接著又是一個悶雷,伴隨著一道劃破長空的閃電,寧瀾眼皮猛地一跳,終于意識到點什么。“地震了,大家快出去!”他聽見有人在喊。這種時候說這話是沒人信的,沒有人會在意外來臨前知道自己下一秒會死。寧瀾心跳驟然加速,他沒幫著喊,只是催促身邊幾個相熟的女孩子趕緊出去,理由是這里地方小,他施展不開。幾個姑娘走之前還打趣他,說:“不好意思在人前換衣服可以直說嘛?!?/br>寧瀾不想她們害怕,笑嘻嘻的,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安。剛把人送走,他就感覺到腳下一陣起伏。果然是地震。寧瀾家在中部山區,臨近地震帶,應對這種情況算是有點經驗,他邊披外套邊推周圍還沒感應到危險在磨磨蹭蹭的人,將他們帶到門口,又一陣比剛才更劇烈的搖晃襲來。終于有人察覺到事態嚴重,驚恐地問:“這是怎么了?地怎么在動?”“沒事,小地震,山里經常地震,去空地上待一會兒就好?!睂帪懨嫔弦琅f淡定,催促他們往前走。其實他心里也沒底,若是小地震,躲過去就沒事了,若是大地震,說不定會引發山體坍塌和泥石流,那就只能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