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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將長刀的刀尖輕輕地放在地上,說道:“你可知道世上有多少高手?” 周翡不知道這一問從何而來,腦子里不由自主地閃過好多寨中長輩告訴過她的江湖傳說,什么“北斗七星”,各大門派,一場又一場驚心動魄的爭斗……還有他們至今都是個傳說的大當家。 周翡老老實實道:“很多?!?/br> “不錯,很多,”李瑾容道,“山外又有高山,永遠沒有人敢自稱天下第一。但是你要知道,每一座高山都是爹娘生、rou骨做,都牙牙學語過,每個人的起點都是從怎么站起來走路開始,誰也比你不多什么,沙爍的如今,就是高山的過去,你的如今,就是我們的過去。阿翡,鬼神在陰間之外,人世間行走的都是凡人,為何你不敢相信自己手中這把刀能無堅不摧?” 周翡愣住了。 李瑾容道:“你看好了,我只教一遍,要是以后再來問,我可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有閑功夫了?!?/br> 三天后,周翡和李晟收拾了簡單的行囊里,在李妍水漫金山的十八里送別中,跟著王老夫人下了山。 臨行,她回頭看了一眼當年將她鎖在門里的鐵門,不知是不是這幾年她又長了幾寸的緣故,她總覺得那鐵門好像沒那么高了。 這一行能順利么? 兩三個月能回來么? 會遇到些什么……能不能聽見她爹的消息? 周翡和李晟都是沒進過城的鄉巴佬,李晟那小子裝得很目不斜視,其實趁人不注意的時候也老四處亂瞟,還得努力克制自己,以防露出看什么都新鮮的傻樣來。 四十八寨外圍二十里之內的村鎮雖然還是他們的勢力范圍,但風物已經與寨中大大不同了。 寨中雖然也是人來人往,但都十分整肅,弟子們起居作息、一日三餐,都定時定點,哪像山下,什么人都有,男女老幼摩肩接踵,他們來的時候正好在趕集,人群熙熙攘攘,南腔北調,說什么話的都有,小販們大聲吆喝,泥猴似的小孩一幫一幫地從大人們腳底下鉆過去,撞了人也不道歉,嘰喳亂叫著又往遠處跑去。 討價還價的、爭吵談笑的、招攬生意的……到處都是人聲。 周翡一路走過來,不知在東張西望的時候聽了多少聲“借過”,沿街小販蛤蟆群似的,七嘴八舌地沖她呱呱。 “姑娘快來看看我家的布比別家鮮亮不鮮亮?” “姑娘買個鐲子回去戴嗎?” “熱騰騰的紅糖燒餅,嘗嘗嗎?不買沒事,掰一塊嘗嘗……” 周翡:“……” 她不知道這些小販只是順口招呼,只當別人在跟她說話,總覺得不好不理,可是抬頭看見好幾十張嘴開開閉閉,又理不過來,簡直有些手足無措,幸虧王老夫人命人過來把她拉走了。 他們一行在鎮上唯一一家當鋪上落了腳,周翡這才知道,這當鋪就是寨中平日里收送信的地方。 第16章 疑心 山影幢幢,道阻且長。 方才下了一場雨,年久失修的官道上坑坑洼洼的,一輛馬車轆轆走過,車輪上濺起了大大小小的泥點,弄得車身上也多了幾重狼狽,馬車前后有幾匹高頭大馬開路隨行,一水的都是練家子,個個目不斜視地趕路。 那車里坐著個一臉富貴相的老太太,正在打瞌睡,旁邊有個十六七歲的女孩,頭上扎了一對雙平髻,穿一條鵝黃裙,不施粉黛,額上幾根碎發下露出一張白生生的小臉,似乎是老夫人身邊的嬌俏小丫頭。 可是倘若仔細看,就會發現這少女的坐姿極為端正,任憑馬車左右亂晃,她自端坐如鐘。她微微閉著眼,不知在凝神細思些什么,眉宇間有種呼之欲出的殺伐之氣。 實在是梳了“丫頭”也不像丫頭。 這一行,正是王老夫人和連周翡李晟在內的一干弟子。 王老夫人失蹤的兒子最后一封信曾說他們到了洞庭附近,此地正有一武林世家,名叫“霍家堡”,在岳陽城里。 霍家老家主霍善臨曾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江湖名宿,腿法獨步天下。早年四十八寨老寨主活著那會,倆人曾有八拜之誼。 李瑾容之所以叫周翡和李晟隨行,也是想借著兩家這點薄面,在尋人的時候請霍家堡助一臂之力。 鎮上接頭的當鋪里早早給他們備下了車馬,這一路山林匪盜雖多,但窮鄉僻壤,大抵是欺軟怕硬之徒,見他們似乎不好惹,不敢貿然下手。再者棺槨在側,打劫打到一半,再翻出個死人來,未免不吉利,因此一路少有人打擾,走得順順當當的。 等一離開蜀中的地界,周翡便漸漸對沿途風光失去了興趣。 越往北,村郭便越是蕭條,有時候走上一整天也看不見一戶人家,官道上越來越顛簸,沿途驛站都鬼宅一般,唯有偶爾經過大城大關的時候,能多見些人氣,可人氣也不是好人氣,城關小吏層層盤剝,進出都得反復打點,坐在馬車里,常能聽見進不得城的百姓與那些城守爭執哭鬧,一陣陣地叫人心煩。 周翡干脆也不往外看了,在馬車里閉目養神,腦子里反復演練那日李瑾容傳她的九式破雪刀——這是魚老教她的,佛家有“閉口禪”,他老人家不要臉地抄來,給自己這古怪練功法也起了個名,叫做“閉眼禪”。 魚老事兒多如麻,嫌她吵,嫌她笨,嫌她邋遢,嫌她用過的東西不放回原處,還不肯讓她在江里舞刀弄槍,說是怕被她笨著,看多了周翡這等庸才,容易傷害他老人家的腦筋…… 所以周翡每每碰到瓶頸被牽機困在江心,魚老就讓她坐在一邊閉目冥想,在腦子里反復描摹一招一式。 可功夫是一招一式練出來的,沒聽說誰家的功夫是想出來的,周翡跟他商量過、講過理也跳過腳,一概被無視。 魚老缺德帶冒煙,每每趁著飯點抱著倆雞腿,一邊吧唧著大嘴啃,一邊跟饑腸轆轆的周翡隔水對罵。 久而久之,周翡無計可施,只好摒除雜念使勁想。漸漸的,她發現一個人內外無擾,心無旁騖的時候,會進入一個十分玄妙的境地,真的能思形合一,有時她入了定,竟分不出自己是親自在練功,還只是在腦子里想。而用閉眼禪修來的招式,試手的時候也能很自然地使出來,并不比親自練的差。 剛開始,周翡只能在洗墨江心這種遠近無人打擾的地方才能靜心進入這種狀態,慢慢習慣了,她已經可以隨時分出心神來修這閉眼禪了。 就在她腦子里一片狂風暴雪時,突然,外面傳來一陣撕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