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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穿了出去,直接走到假山后頭的二層閣樓前。閣樓正面是王梓園親筆題寫,親自雕刻的牌匾,上書三個古樸勁峭的漢隸大字:“不厭居”。水墨掏出鑰匙,打開閣樓大門?;仡^一看,丹青正呆呆的仰頭看牌匾上的字,招呼他:“進來吧?!?/br>丹青小心翼翼的蹩進大門。水墨笑了:“師傅不在家,用不著做出這副樣子?!碧?書.客-.taoshuke.仿佛為了壓制心中的不安,丹青夸張的道:“這里是我心中的圣地啊。師兄,請原諒師弟我的惶恐?!?/br>“如是軒”是王梓園單獨輔導弟子的小教室,也是師徒們共同的資料室?!安粎捑印辈攀峭蹊鲌@自己搞創作的工作室,并且是考較弟子,確定其是否能夠出師的地方。每一個弟子即將出師之前,都會到這里來完成他們的入行之作。——不錯,在江家,弟子出師之日即是入行之時。當師傅和供奉們判定一個弟子可以出師,會給他一個臨仿的題目。臨仿作品完成后,如果能通過幾位供奉的法眼,便直接投放市場,走各種渠道賣出去。至此,這個弟子的出師考試便算通過了,并且以這幅作品為起點,正式加入到臨仿業這個欣欣向榮的古老行業中。事實上,在參加考試之前,會由王梓園會同一位大執事,在這里給將要入行的弟子舉行入行儀式:焚香磕頭,拜見先師,講授行規,歃血宣誓。因此,“不厭居”不僅是王宅最關鍵的所在,也是整個江家的臨仿基地。然而從外表看去,山石花木掩映下的小小閣樓,和普通大戶人家小姐的繡樓一般無二。這些隱秘的事情,丹青當然還不知道。他只知道這里是師傅寫字作畫的地方,也是水平高的師兄們才有資格進來的地方。進得“不厭居”,只見幾面都是房間,中間窄窄的樓梯蜿蜒而上,通往二樓。水墨把丹青領進左側的房間,一邊推門一邊說道:“別的地方我現在也不能隨便進去,這一間是留白和我最近常來的地方?!?/br>屋里空間很大,四面素白。中間的大書案上擺著筆墨硯臺和一張寫了字的條幅,一邊架子上堆著各種絹帛紙張及廢棄的字紙,另一邊架子上分層放著印章石料,刻刀印泥,還有調制顏色的碾子杯盤勺碟之類。水墨拉開窗簾,支起窗戶,陽光照進來,案上條幅一下子清清楚楚。水墨指指那張條幅:“你來看看?!?/br>“師兄寫的么?”“嗯。上邊的印是留白做的?!?/br>丹青走過去仔細端詳。條幅長約三尺,寬約一尺,上面是用行草寫的兩句詩:“遭遇暫成詩繾綣,相思漸入骨支離?!弊舟E延綿嫵媚,說不出的風流別致。落款是“清明子于丁巳年春”。下矜朱文漢鼎印“清明時節”,上首兩行詩句之間蓋了一方游絲篆字閑章“斷送一生憔悴”。再仔細看看,用的竟然是熏染仿舊的玉水澄心紙,原本潔白密實的紙張略微發灰,夾層鑲嵌的金絲銀線也變得暗淡。整體看去,整張條幅古意盎然,就連墨跡和印章都已深入肌理,宛然上百年的前人手跡。“這……這個……”丹青看得呆了,一時不知說什么好。“你再看看。它是有來歷的?!?/br>“行草……清明子……玉水澄心條幅……”丹青皺著眉喃喃自語,忽然叫出聲來:“這是‘書’字目錄下排名第二的‘韓石相思句’!”“韓石,字不移,自號清明子,中興四大家之首。尤善行草,兼工七律,多風流之句……”上對韓石的介紹一下子冒出來。只是中僅有兩件韓石作品名錄,無任何詳細介紹,直到出現,人們才了解了作品的大致樣子。丹青抬起頭,直勾勾的望著水墨:“師兄,這不是偽造么?”水墨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兀自說道:“為了這張東西,留白和我整整琢磨了八個月。寫壞了幾百張紙,刻毀了幾十塊料。直到前天,才真正水到渠成,終于敢在師傅給的這張玉水澄心紙上動手?!?/br>“師兄!”丹青帶著顫音,祈求般的看著水墨。“丹青你可知道,這是留白和我出師考試的題目,也是我們兩個入行的亮相之作。今后能不能吃這碗飯,就看它了?!?/br>“師兄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br>“你不是不懂,你只是不想弄懂。唉……丹青,這么長時間以來,你真的什么也看不出,想不到么?我們別無選擇。你我二人,比起其他師兄弟們,已經自由得多了。師傅對你,更是格外開恩??墒?,終有一日,你要明白的,我們別無選擇?!?/br>第7章通常王梓園都盡量趕回來吃晚飯??粗找娉砷L的弟子們濟濟一堂,無論如何,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何況近來幾個即將出師的弟子都有不俗的表現,更讓他心情舒暢。和往常一樣,今天他面容祥和,步履從容的走進飯廳,落座后才發現空了兩個位子。“水墨和丹青呢?”留白忐忑的瞄了師傅一眼:“師兄在靜室里待了一下午。丹青,丹青不知道在哪里?!?/br>王梓園斂起嘴角的笑意。這兩個弟子,一個外柔內剛,一個跳脫率性,怎么就一點也不叫人省心呢?心下思索著,臉上卻不動聲色,拿起筷子:“吃飯?!?/br>吃了飯,又指點了幾個弟子一番,這才背著手踱到靜室。水墨面壁跪坐,沒有點燈,窗外的月光灑進來,拉出一個沉默的影子。王梓園點上燈:“水墨,這是為了什么?”“今天我把丹青領到‘不厭居’去了?!?/br>王梓園只覺得一口氣提不上來,眼前金星亂冒,扶著額頭待了好一會兒,才無奈的道:“不是說好再等兩年么?是不是他發現了什么?”“他以為留白和我有茍且之事。我不愿意他誤會,也不愿意編謊話糊弄他。何況,”水墨抬頭對上師傅的目光,“長痛不如短痛。以丹青的進境,再過兩年,他若想不通,就真的毀了?!?/br>王梓園嘆口氣,又嘆一口氣。這個將要繼承衣缽的大弟子實在太稱職了,顯得他這個做師傅的未免過于心軟。“你先起來。知道丹青現下在哪里么?”“知道?!?/br>王梓園跟著水墨進了“如是軒”,心里有點納悶。丹青若在這里,怎么會找不到?水墨走到高過人頭的筆架山后的書架前,把底下一層的書挪開幾本,示意師傅過來看。王梓園探著身子低頭一瞧,書架后與墻壁不到一尺的空隙里,蜷在里邊的不是丹青是誰?這些年個子雖然不停的在長,卻始終那么瘦,看樣子是從底板下鉆過去的。只見他身子底下墊著一堆絲帛宣紙,懷里抱著幾本畫冊,臉上似乎淚痕未干,眼睛卻是閉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