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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支搖曳的桃花,花影從黎九身上緩緩飄落,融入無邊的黑暗。不妙。一瞬間,司徒綠忽然產生極為不妙的預感,仿佛天地間無數警鐘鳴響,自己的身體亦不受控制起來……“鏘——”兩只玉杯在司徒綠突如其來的拂掃之下,飛了出去。黎九伸手去拿的那只摔在花盆上碎了一地,另一只僅是被衣袖掃到且被枝葉掛住而幸免于難。“你這是做什么?”一直到聽見黎九說話,司徒綠才回過了神來,毫無說服力地解釋:“手滑了一下?!?/br>黎九苦笑著道:“本來還想拿這個抵你給我贖籍的錢,現在就剩一只,怕是不夠了?!?/br>本來就沒打算讓你還錢。司徒綠想是這么想的,話到嘴邊卻改了口:“那就給我死命賺錢去吧?!?/br>黎九呆愣了一下,隨即又取出一個小布包,遞給司徒綠:“這是我身上最后的東西了,能抵多少算多少吧,還差的我再去賺?!?/br>司徒綠接過布包,隨手掂了掂,然后將其打開。布包中,裝著數枚貝幣,帶著已經淡了的墓土氣息。沉默片刻后,司徒綠開口說了一句極為現實的話:“比起這兩只品相極佳的玉杯而言,貝幣這種東西的價值確實低得可以。老實賺錢去吧,我只認這輩子的錢,別想著拖債拖到下輩子?!?/br>黎九苦笑:“是是是,我一定努力賺錢,你的利息可別高到我還不上呀!”司徒綠將布包和沒有打碎的玉杯收起,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轉身走了幾步,又側頭用余光看了黎九一眼:“那就要看你打算拖多久了?!毖粤T,也不等回答,徑直離開了。玉杯是司徒綠打碎的,黎九卻并不打算算到司徒綠頭上。對于這一點,司徒綠雖有些不理解,但既然是黎九自己提出的,那么他只要同意或拒絕就可以了。只是,那玉杯打碎了也沒覺得如何可惜,偏偏那一堆壓根就不值什么錢的貝幣卻仿佛無價之寶一般,只在燈下不真切地看了那么一眼,便再難忘懷?;蛟S,是因為玉杯是個普通物什,貝幣是個重要物什。但可以給別人的物什,再重要也不過是個物什。將這兩樣物什隨便往床邊的矮桌上一放,簡單洗漱一番,便爬上了床。或許是因為早上起得太晚,此時雖已入夜卻仍是毫無睡意。吹葉的聲音在安靜的夜里清脆地響著,即使隔著很遠仍能聽到些許,然而調子卻不再是那讓司徒綠不悅的調子。“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跟著調子輕聲唱了出來,司徒綠才意識到自己的狀態有些失常。甩甩頭,不去聽那擾亂思緒的吹葉聲,悶頭第無數次試著沉入夢鄉。輾轉反側。實在百無聊賴的司徒綠終于躺不住,爬了起來。玉杯和貝幣就這樣擺在矮桌上,起身便能映入眼中。貝幣還在布包里,玉杯卻是一眼就能看見。隨手拿起玉杯,借著微弱的燈燭端詳起來。藍田玉,冰種,燈光不好看不清水頭但推測有二分水,顏色實在看不真切。至于雕工,則是走的簡約路子,通體無紋,只作簡單杯形,工藝雖不及宮廷水準,卻是民間上品。至于年代,應是近年新采。若要說特別的地方,大約要數杯中剛剛裝過酒的痕跡了。摸起來有些粘膩,似乎是……糖?那么另一只杯子里的是什么?也是糖么?司徒綠想要求證,但又有些微妙地不想知道問題的答案。反正碎片就在花園里,也不急這一時,倒不如明日天亮了再去看看。思及此,便放下玉杯,拿起裝貝幣的布袋。布是麻布,陳舊且沾了許多污漬。貝幣的種類應該是骨幣,一共三十枚,貝幣上的土從氣味上來說應該是墓土。是并沒有什么特點的出土品,價值甚至不如這堆貝幣在它本來的年代的價值。西周貴族墓……這堆貝幣難道是那座墓中的東西?否則沒有理由讓黎九一直帶在身上才是。燈燭燃盡,本就微弱的光晃了晃便熄滅了。睡意恰到好處地襲來,司徒綠隨手放下貝幣,趁著這點睡意終于睡著。第13章醉醉醉長安其一睜眼,周圍一片醉醺醺的王公貴族。舞姬還在歌舞,鐘磬鳴奏不停。是什么時候睡著的?睡了多久?這夜宴怎么還沒完?“綠蟻,醒了?”被喚作綠蟻的人揉了揉太陽xue,順著聲音看去。說話的是自己的好友,虢公家的四公子。“虢四啊……我剛才好像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br>“一支舞都沒跳完,你就睡了這么會兒,還做夢了?”綠蟻隨意拿起桌上的酒爵,玩了玩又放下:“我夢見九黎顛覆,大周滅亡,而我還在沽酒,沽了幾千年的酒?!?/br>虢四笑道:“不愧是鎬京第一酒坊綠蟻坊的主人,連做夢都在沽酒?!?/br>綠蟻長呼了一口氣,道:“我有些頭昏,想出去走走?!?/br>“去吧,我家花園挺大,你可別把自己弄丟了?!?/br>綠蟻擺了擺手,徑自出了門去。虢鼓的宅子著實很大,不愧是姬宮湦看重的人。夜風吹醒三分酒意,奏樂聲也隨著綠蟻的遠離而變得飄渺起來。沒有如虢四說的那般去花園散步,而是走出了虢公家的大門,在夜晚的大街上閑逛。不自覺地,就走到了自家的酒肆。酒肆中的燈還亮著,已經沒有客人了,只有掌柜還在收拾著店面準備關門。掌柜的一見綠蟻來了,連忙殷勤地行了個禮。綠蟻隨便看了掌柜一眼,順著樓梯爬上了屋頂。懸掛在夜幕之上的星河自顧自地閃耀,從過去到現在到將來,都不和占星的人扯上半點關系。姬宮湦廢申后,獨寵褒姒,倒不算什么大事。但偏偏姬宮湦這家伙軟弱無能,卻又非要發兵攻打申后的外家申國,只怕……“大周的滅亡之時就要到了?!?/br>被道出心聲的綠蟻四下望去,在酒肆門口找到了說話的人。那是一個青年男人,或者說……乞丐。乞丐有著一頭臟亂的天然卷,一雙深深凹陷的雙眼,一張由鎬京少有的高大骨架撐起的枯黃的皮,以及手中一只有些年頭的酒葫蘆。綠蟻挑了挑眉,隨即滿心通明,豁然開朗。敢在鎬京談論這種要命話題的人,除了不要命的人,就只能是要命的人了。天然卷發之人,在鎬京本地并不多見,反倒是在西羌人中時有見到。而此人骨架高大,想必少年時的生活并不匱乏,如今瘦得皮包骨頭卻仍活著,還有錢買酒,那只能說明……綠蟻沉默片刻,終是冷笑一聲,從懷里摸出一朋被周人視為榮譽象征的貝幣,站在酒肆的屋頂上居高臨下地將貝幣扔向酒肆門口的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