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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年前,鄭家和黎九對付司徒家的時候,沈綠便已預見了司徒大公子的走投無路。只是司徒大公子最終選擇的死法,讓一直想抽身事外的沈綠不得不攪進這破事里。這些大家族之間的恩怨他不想知道,司徒大公子是死是活他也不關心,但就如司徒大公子臨死時的那句話,無論是這一堆破事還是人死時的丑態都給他添了不少堵。不等黎九解釋什么,沈綠便說出了下一句話:“剩下的酒我來送,這院子里的東西你跟姓鄭的瞧著解決吧?!?/br>黎九答了一個字:“好?!?/br>之后,沈綠便挑著酒離開了。只送一趟酒的工夫,院子已被收拾得干干凈凈,就如不曾有人來過一般。鄭以青則坐在院中,一見沈綠回來就道:“抱歉,我沒想到他失蹤數日,最終會來你這里。官府之類我早已買通,后續事情你不必憂心?!?/br>沈綠對于鄭以青的做法沒有發表意見,只道:“午時了,吃飯吧?!?/br>鄭以青嘆了口氣,簡單交代幾句便走了。黎九亦不多言,只像去年那般幫忙看店,做一個酒坊小伙計。這日一直到最后,沈綠皆沒有提過院中發生的事,如平日一樣吃飯睡覺?;蛟S唯一不尋常的,只是他雙手的輕微顫抖。第11章醉醉長安其二宿醉的頭痛感讓司徒綠拒絕思考關于現狀的一切,然而現狀卻一刻不停地侵蝕著他。無心于仕途的他再有本事也只會帶著此時正值興盛的司徒家走向沒落而已,大唐的國運再興旺也旺不到他頭上。十八不婚,沒有功名,并非獨子。早些年便跟父親提出了要分家,父親倒是想把他趕出家門,但礙著律法只分了賬本讓他搬去別院住,名義上還當他是司徒家的人。畢竟是家丑,這些事當著外人從不宣揚,就連侍女也稱他為“少爺”。然而這些并瞞不過商紅葉——這個同樣十八不婚、沒有功名、并非獨子,在家卻過得舒心得不行的表親兄弟。兩人在許多地方都很相似,但物以類聚這話只有商紅葉覺得合理,司徒綠從頭到腳都認為有個跟自己相似的人實在是一件極討厭的事,尤其這個人特別喜歡將自己的陰暗面毫無保留地表現出來,而不是像司徒綠一樣全都藏在平和的外表下。老實說,那個叫黎九的人給他的感覺還是不錯的。但因為是商紅葉送的人,所以偏偏又極不想承認這一點。就好比現在,宿醉并郁悶著的司徒綠極想找個人來陪他解悶,黎九就不請自來地跪在了榻前。盡管煩躁,但司徒綠仍然保持了不提商紅葉就絕不破功的平和態度,跟黎九隨意地說起話來:“有會的樂器么?”黎九平靜地回答:“胡箜篌,略會一些?!?/br>司徒綠抬手指了指一邊的柜子:“里面正好有一把,拿出來隨便彈點什么吧。你腿腳不便,坐著彈就好?!?/br>黎九應了一聲,找到柜子里看起來很舊的一把胡箜篌。箜篌從材質的老化來看至少有二十年了,刻花也明顯不是近年的流行花色。黎九沒多問,只從一旁搬了凳子坐在床前,將箜篌簡單調了調音,彈唱起那曹孟德的來:“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斠钥?,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安靜地聽完一曲,司徒綠并未評價黎九彈得如何,而是道:“有首曲子,不知你會不會彈?!?/br>“什么曲子?”司徒綠撓撓頭,道:“不記得名字了。唱詞好像是什么……麗宇芳林對高閣,新妝艷質本傾城……”黎九沉默片刻后搖了搖頭。“罷了?!彼就骄G說完,又像是掩飾什么似的補了一句,“那樣濃艷的曲子并不適合由你來彈?!?/br>黎九非常識趣地不多問,而是道:“我在音律方面并無天賦,在這方面只是略有涉獵,會的曲子自然不多?!?/br>司徒綠見黎九提起自己的事,便順著閑談下去:“我瞧你樣貌,似乎是巴蜀一帶的人,‘黎’姓也是西南常見的姓氏吧?”黎九搖搖頭:“我父母俱不姓黎?!杈拧?,是他們發掘一座西周貴族之墓時,所見碑文的開頭二字。在那之后,他們被官府發現,為使我免受牽連,悄悄將年幼的我交給他們銷贓常去典當行的掌柜,而我的名字也是在那之后才改作了‘黎九’。就在去年,當鋪出事,我也隨之入了奴籍。而我因幼時墓氣入體,腿腳久病不愈,所以就連做奴隸都被人嫌棄。輾轉小半年,終是到了此處?!?/br>司徒綠看了一眼黎九,笑道:“我記得商紅葉那混蛋說你是天生腿疾。想來,你身世的事對外一向是保密的。如今對我這個不過剛剛認識的人說這種事,不怕我告發你么?”黎九沒有回答,只將目光凝在司徒綠身上。清晨的陽光灑在黎九消瘦的臉龐上,莫名有一種跨越無數黑夜終于得見朝陽的古物般的冰冷厚重。司徒綠被盯得有些不自在,背過身縮進被子里道:“算了算了,你愛說什么就說什么吧?!?/br>“那我可就想說什么說什么了?!?/br>司徒綠不想回答,沉默地窩著。“你可相信輪回轉世之說?”“不過是佛家勸人行善用的說辭罷了?!?/br>“你信也罷,不信也罷,聽我隨便說說如何?”“你想說什么?”“關于我的名字?!?/br>“說?!?/br>“我父母所掘的那一座西周貴族之墓,是我進過的第一座墓也是我目前為止進過的最后一座墓。在墓主的棺槨前,立著一塊石碑,碑上刻著‘黎九黎九,九黎顛覆,我身曷歸,九黎之土,黎九黎九,九黎顛覆,我魂曷歸,黎九之處’這樣幾句話。據我父母說,當時我走到碑前,像是被什么攝住了一般,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父親說我或許與這墓主有些什么淵源,便在將我交與典當行掌柜時為我改名黎九?!?/br>司徒綠伸了個懶腰,又揉了揉太陽xue,轉頭看著黎九,并不打斷這段不算長的故事。黎九繼續道:“我見到你時,不知為何忽然記起這些往事?;蛟S,是達成了前世未竟的夙愿吧?!?/br>司徒綠對鬼神之說不以為然,有些不悅地道:“既然你夙愿達成,那還賴在我這里做什么?”黎九笑答:“人總是得寸進尺的?!?/br>司徒綠沉默片刻,然后道:“所以你想說,我或許就是那位西周貴族的轉世,而你則帶著前世的記憶找上我來了?別逗了,這套說辭騙騙小姑娘或許還行,在我面前就只是個笑話。你想追求我可以直說,不用繞這么大個彎?!?/br>黎九不在前世不前世的問題上多說什么,而是直入主題:“那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司徒綠不置可否,只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