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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司令現在一聽這名字就渾身不自在,就像卷入一團沒頭沒尾的亂麻,他自己理不清,也不想費神去理清,更不愿被人提醒起這種渾噩的感覺,有些煩躁地答道:“這年頭還有什么可信的,你看各省的大小匪幫,今天投靠這個軍閥,明天加入那個派系,有奶就是娘,難道還指望他們忠心耿耿?先收編來當槍使就是了,能用就用,他要敢反水就處理掉?!?/br>游師長見他不耐煩,就轉了話鋒:“這個澄陽縣實在窮得要命,連弟兄們的口糧都供應不上,總座,你看是不是可以啟程回省城了?”虞司令也嫌這里窮鄉僻壤,連他所住的全縣城最氣派的房子,也比梓平縣的舊居簡陋得多,便點頭說:“回去,明早就開拔?!?/br>說完正事,游師長起身告辭。虞司令脫了大衣想往椅背上甩,關節啪嗒拉動了一下,抱著肩膀悶哼起來。游師長轉身道:“怎么了,扭到筋了?”虞司令邊在心里大罵王胡子的花樣百出,邊模棱兩可地唔了聲。“要不要我給按摩按摩?”虞司令自覺渾身沒一處好rou,連骨頭縫里都塞滿了運動過度后的酸痛,便將被子卷到一邊,面朝下趴好,“幫我松松筋骨也好,我全身都疼著呢?!?/br>游師長走到去,單膝跪在床沿,彎腰將手搭在他肩背上,駕輕就熟地揉捏起來。虞司令被他按得那叫痛并快樂著,吃疼的叫聲與舒服的呻吟混在一起,聽得游師長有些呼吸困難。虞司令在他手下猶如擱淺在水洼里的魚,時不時要被刺激得彈跳一下,睡衣下擺翻起來,露出半截白皙勁瘦的腰身,以及兩彎新月似的紅印——分明是一圈很新鮮工整的咬痕。游師長針刺火燎般縮回手,窒息了幾秒鐘后,深吸口氣,將衣擺拉下來遮好,一言不發地繼續手上的動作。半小時后,虞司令在舒筋活絡的暢快中不覺睡熟了,游師長為他蓋好棉被,悄然退出房間。一出門,他就逮住了蹲在院角落里嗑瓜子的勤務兵小孫,“司令生病的這兩天,是誰在照顧?”小孫平日里就不太愿意跟這位面無表情的師長打交道,這會更是覺著那張英俊而漠然的臉上,幾乎要滲出一股陰沉沉的黑氣,與虞司令怒極時的神色頗有幾分類似,不由抖了個寒噤,忐忑地回答:“是我,和李副官……”游師長的眼神刀鋒似的在他臉上剮了一下,接著問:“還有誰?”小孫說話都有些不利落了:“給司令治、治病的陳參謀,還有王、王團長?!?/br>“哪個王團長?”“獨立團的?!?/br>游師長嘴角的肌rou微微抽動了一下,猛地轉身走了。小孫在他背后擦了把冷汗,嘀咕道:“干嘛呀,神神叨叨的?!?/br>原來是你16虞司令帶了三萬人前去澄陽縣剿匪,折損了萬把人的一個師,回程時反而擴充到四五萬之眾。各師團長們私底下直犯嘀咕:剿了整年的匪,非得趕盡殺絕,搞得跟不共戴天似的,可真碰了面,兩下半又給收編了,司令這唱的究竟是哪一出?只有游師長始終沉著臉不發一言。他無意中窺到的真相一角,夜霧般在心底彌漫,將原本就隱隱不祥的預感,推向越發明朗的、郁結與憤懣的境地中去了。虞司令這是叫人給占便宜了!那枚離奇的牙印令他在匪夷所思之后恍悟:王胡子算什么東西,一個野蠻粗魯的土匪,虞司令何等人物,能瞧得上他?一準是病糊涂時被這狗膽包天的畜生趁火打了劫!游師長眼中殺氣閃現,下意識去扯槍套搭扣,手指握住槍柄時,心念陡轉,動作便頓住了。這件事虞司令還蒙在鼓里,倘若被知曉,依他的性子,恐怕要掀起一場驚濤駭浪——王胡子死不足惜,獨立團兩三萬人馬也成不了大患,可萬一他臨死前狗急跳墻、胡說八道,臉皮掃地的虞司令非氣瘋不可!游師長越想,目光越森冷,內心起伏的情緒波動難以傳遞到面部肌rou,只好從一雙黑幽幽的眼睛里泄露出來,荒郊鬼火似的明昧不定,看得旁邊的副官直發瘆。僵硬許久后,他緩緩吐出口惡氣,重新扣上槍套,騎著馬繼續前行,仿佛什么事也沒發生過。一路上,虞司令接到了不少投訴。原來王胡子的獨立團在外晃蕩一年,招降納叛,吸收了不少新血,基本都是些素行不良的賊匪,盡管重新套回軍服,總忍不住要干點老本行。他這邊是獨樂樂,其他團長們可就眼紅脖子粗了,憑啥呀,同樣頂著救國軍的番號,你們土匪團可以明搶,我們出手就是違反軍紀,只能干看著?一封封小報告直往虞司令手里拍。王胡子自從趁人之危地幫虞司令“發過汗”,一連幾天沒見著他,心里跟貓爪子撓似的又疼又癢,就想借辯白的名義往他面前鉆。虞司令眼下正煩著呢。光是王栓這倆字出現在白紙黑字上,就像眼中釘rou中刺一樣硌得他渾身不舒服,更別提本尊了。他沖前來通報的小孫發了頓脾氣,叫警衛兵把人轟出去了事。被攆過幾次后,王胡子干脆由著手下們胡鬧,心想弄出點動靜也好,惹急了還不得來找我算帳?不料虞司令是鐵了心要將他拒之門外,把那疊小報告往廢紙簍一丟,全然不予理會。各團長沒轍,只得眼睜睜看著土匪們吃獨食,暗地里直發牢sao:都說收編部隊是后娘養的,哪兒呀,簡直比親媽還親!如此大事不犯、小事不斷地走了半個多月,終于回到省城。虞司令剛進屋,椅面還沒坐熱,崔參謀長就進來了,神情肅然:“總座,你可算是回來了!”虞司令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急不徐地說:“放松,學琛。有我在呢,能出什么天的事?!?/br>崔尚如一顆心被他拍回了肚子里,面色也舒緩了,說:“中央政府發了通告,指派個省主席來接管政務。三天前人就到了,說是要見總座,一直在打探您的消息?!?/br>虞司令挑起眉峰:“嗬,咱就這點家私,也被人惦記上了?說接管就接管,當我虞昆山是冤大頭哪!”他冷笑著撣了撣一塵不染的袖口,“不用等人找上門,咱這就去會會——叫什么名字來著?”“吳乾柯?!?/br>虞司令說歸說,卻沒急著動身,先調了一個團,把省部里三層外三層圍個水泄不通,不許任何人出入。荷槍實彈地圍了大半天,直把里面的一干人唬得膽戰心驚,這才帶著警衛,聲勢十足地排闥而入,直奔主席辦公室。門砰的被撞開,在窗前來回踱步的人影猛地轉身,正對上一片黑洞洞的槍口。一驚之后,他伸手指著氣勢洶洶的大兵怒喝:“你們是哪個師哪個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