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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月朗星稀,地面仍有還未化開的殘雪。 年尾已去,新春伊始。 長安城內燃起焰火,一個接一個,耀得天空宛若白晝。 這是太平公主生前的最后一個新年,明年,公元713年的夏末,她將因謀逆之罪,被自己的侄子,玄宗李隆基,賜死家中。 她的一生,猶如煙花,生而絢爛,轉瞬即逝。 太平忽然想起薛紹,她年輕時深愛著的男人,他已經死去很久了。 他活著的時候,她還是個明麗少女,花褪殘紅青杏小,墻里秋千佳人笑。 淚眼朦朧間,太平仿佛看到了她的夫君,薛駙馬。 他容顏未老,長衫飛揚,還和當初一樣。 薛紹就在長廊的另一邊,周身籠著一圈華光,似是仙人。 他也在看她,眼睛里愁思深切,情意綿長。 她想朝男人奔跑過去,卻步伐鈍澀。 今日之太平已不是昨日之太平,現在的她,已是世人眼中權傾一時的風流蕩.婦。 她啊,大概不配再觸碰他了吧。 …… 兩名老戲骨同臺對戲,完全沒臺詞、也鮮有動作的一幕,被生動地演繹出來。 “cut——”佟導喊停,從椅子上站起來:“可以了?!?/br> 他快步走近傅廷川,在他肩膀上拍打了兩下:“很好啊,真的很好,眼神到位。難怪之前老有人找你演上仙宗師之類的角色,站那不動都是仙人之姿,”佟導望向張秋風:“張老師這演技也是絕了,看你倆演戲哪里是在演戲,簡直是種享受?!?/br> “打光不錯?!彼筮厧讉€舉著板子的男人豎大拇指。 佟導又忍不住去看傅廷川,他一定要擁抱他。 拍戲的這一個多月,他不需要說太多,傅廷川什么都懂,還能給他更多驚喜。 唉,稱心如意的演員啊,不知我們何時再會面。 導演就那么抱著,重重拍他背,像是不舍。 四十多歲大腹便便的男人比他矮了不少,傅廷川就非常配合地彎下腰,方便他動作。 “傅老師再帥,導演你也別強迫人家搞基啊”,人群里迸出這樣的喊叫。 “說什么呢!”佟導立刻松手,把手邊的劇本卷成筒狀,佯作要敲那人。 全場都在哄笑。 導演放開傅廷川后,他開始和片場的工作人員、其他演員、包括群演,一一握手致謝。 傅廷川一直在禮貌地笑。 他牙齒整潔,眼角蔓延出笑紋,又或者,該稱之為魚尾紋。 歲月鐫刻的印記,是這個年紀的男人才能擁有的獨特性感。 他們享受青春,也從容老去。 滿熒幕的拉皮rou毒玻尿酸,永遠都不會懂得這種好。 姜窕沒有加入歡送的大隊伍,混跡劇組許多年,她早就見慣了這樣客套的別離,她舍不得傅廷川。 不想和他疏遠地握手,相互說謝謝,辛苦了,再會。 一點也不想。 她躲在另一邊的欄桿后,離人堆遠遠的。 剛看完了整幕戲,她似乎能理解太平的心境。 她的叛逆,她的風流,她對權利的狂熱,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 片場還在鬧,焰火買多了,導演決定全部放完。作為和傅廷川道別的一點心意。 于是,余熱未退,天空又開始新一輪的燃燒。 少了劇情的干擾,姜窕更能心無旁騖地觀賞那些生長在天上的火樹銀花。 她掏出手機,對準高處,聚焦,打算拍下一張照片。 接著再上傳朋友圈,配上固定句式,第十二次在劇組“過年”。 “你說啊,古人看煙花的時候都在想什么?”一大團金色的煙花炸開來,一個人出現在她身邊。 壓在屏幕上的指尖一顫。 他剛才明明還在和眾人熱忱地說再見,怎么忽然就冒這來了。 姜窕收回手,垂下眼看,果然,一張失敗而模糊的相片。 她的心臟成了一個蜂漿罐子,有困惑的甜蜜。 姜窕把手機放回兜里,回答:“估計也想飛到天上去看看人間吧?!?/br> 她掀起眼皮,余光撞上男人挺拔的鼻梁。她順勢打量起傅廷川,他還沒換下戲服,有幾分穿越感。 姜窕反過來問他:“現在呢?現代人看到煙花都會想些什么?” “環境污染?!备低⒋ù?。 “煞風景?!?/br> “污染環境,不就是煞風景?!?/br> “……”姜窕忍耐著自己的白眼。 呵呵,冷笑話大王笑了起來,這笑有聲音,低沉又飽含感染力。 姜窕也跟著挑起唇角,她從沒裝手機的那個口袋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玻璃瓶,攤在男人面前。 這東西在她身上擺了好多天,可她總摸不準機會私底下給他。 這會倒好,他把自己送到了她跟前。 “給你?!?/br> “什么東西?”傅廷川注意到瓶底有塊黑黢黢的小東西,應該是石頭。 姜窕眨眼:“這是你?!?/br> “我?”傅廷川接過瓶子,舉高了細看:“這是塊石頭吧?!?/br> “不是普通的石頭,是隕石?!?/br> “流星?” “對,流星。我小時候在老家鎮上撿漏得到的,那會大家都當寶貝一樣,供在家里。不過別擺睡覺的地方,萬一有放射性物質?!?/br> 傅廷川故意把瓶子推回去給她,小石子在里頭蹦了又蹦,敲得玻璃叮叮響:“流星隕落,真不是在咒我?” 姜窕順從地接過,“等下?!?/br> 她兩手包住那只小瓶,只遺留一個狹窄的縫隙:“你再看看?!?/br> 高個子的男人停頓幾秒,最終還是彎腰湊近,這個距離,已經有些過分親昵,但他倆誰都沒有在意。 姜窕遮住了光,他因此得見瓶底的另一番景象。 原先不起眼的小石子,此刻正散出幽幽光輝。 好像真的有顆天上的星子,被她采摘下來,靜悄悄養在里面。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