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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袁佑姜真是自盡還說得通,可他若是被人殺死,那這些證物的可信性,可就要打上一個折扣。宏佑帝說有人陷害德妃,此時看來,也許還真是歪打正著,恰好讓他切中了要害。若沒有那些可疑之處,阮云卿也早就斷定德妃就是幕后主使??稍咏赖脤嵲邗柢E,死的時機又太過湊巧,他身上諸多疑問無法解釋,讓人不得不懷疑,這其中是否有人故布迷陣,將所有的證物都指向德妃,而故意替真正的背后主使脫罪。可不是德妃,又是何人?袁佑姜是皇后宮里的人,他不是被德妃收買,難道真的是皇后……阮云卿趕忙搖了搖頭,在沒有確鑿證據之前,他實在不愿往那個方向猜測。依理推斷,心中有所偏向乃是大忌。阮云卿心緒已亂,此時再思量起前因后果,難免有失偏頗。他心中已意識到這一點,此時最好的做法,是先冷靜一陣子,待他理清頭緒,再想不遲??蔀榱思庇谡页鲆粋€答案,阮云卿不住強迫自己思考,越是想不通,他就越是心急。阮云卿一向沉穩、冷靜,他這樣浮躁的樣子,宋轔還是頭一次見。他看著阮云卿在回春堂里來回踱步,不時皺眉沉思,一張小臉繃得緊緊的,臉上的表情也隨之凝重起來。宋轔有些好笑,這孩子犯起倔來,當真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剛想勸阮云卿緩一上緩,此時想不清楚也不打緊,不妨等有了新的證據之后,再做推斷。誰料宋轔剛要開口,猛然聽得院子外面傳來一陣輕輕地腳步聲響。宋轔側耳聽了聽,心中猛然一驚,也來不及說話,他傾身過來,一把拉過阮云卿,抱著他飛身上了房梁。四下一望,房梁上破敗不堪,屋檁都沒有幾塊整的。抬頭一看,屋頂更是凄慘,瓦片都不剩幾個,四處跑風露氣的。好容易找了個結實點的地方,宋轔抱著阮云卿悄悄隱在暗處。阮云卿納悶,忙問道:“怎么了?”宋轔悄聲答道:“先別說話。有人來了?!?/br>阮云卿更是奇怪,有人來了有什么稀奇,為什么要躲到這里來?他今夜早與小裴約好了,要來回春堂里給袁佑姜守靈,如今他先到了,這個后來的,還能是誰,準是小裴到了。宋轔搖了搖頭,“不是小裴。腳步聲不對?!?/br>第68章女子阮云卿也覺出些不對勁。屋外又走進一個人來,腳步聲由遠至近。黑暗中瞧不清楚,借著星點月光,朦朦朧朧地只瞧見一個影子邁步走了進來,那影子身姿婀娜,裊裊婷婷地進了屋里,將手中拎著的籃子放在地上,從里面摸出一支蠟燭點燃。屋里驟然一亮,阮云卿二人也瞧清楚了屋里的人,那人不是小裴,竟是個女子。阮云卿大吃一驚,他問過小裴幾回,小裴都說除了麗坤宮中,袁佑姜從不與外人來往,除去奉命辦事,他也很少到宮外走動,因此人際關系可以說得上極為簡單。那么眼前這人是誰?她又為何深夜至此?阮云卿瞪大了眼睛,仔細看著下面的一舉一動。那女子點燃了蠟燭,就將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露出風帽下面一張清秀面龐。阮云卿瞧了一會兒,猛然想了起來,這人他認得,這女子是舒貴妃跟前的掌事姑姑,舒貴妃與她幾乎形影不離,她們一起來過麗坤宮幾回,阮云卿還記得她的名字,應該是叫姚珠。姚珠解下披風,往地上看去,一眼看見袁佑姜的尸身,眼淚就再也止不住了。她撲上前去,也不顧袁佑姜身上有多少老鼠咬過的傷口,一把抱在懷里,禁不住放聲大哭。“都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當初招惹了你,你也就不用走上這條絕路。如今你為我而死,讓我還有何臉面獨活于世。你怎么這樣傻,我都說會去求娘娘放我們一條生路,你怎么就不能再等上一等,就這樣拋下我一個人去了?!?/br>姚珠哭得肝腸寸斷,摟著袁佑姜不住搖晃,她這般傷心欲絕,讓阮云卿越發對她與袁佑姜的關系好奇起來。這個姚珠,到底是什么人,她因何會說這番話,又因何會對袁佑姜如此情重,看她哭得幾欲暈厥,直恨不得隨袁佑姜而去。姚珠哭了許久,才漸漸止住悲聲。她拿帕子抹了眼淚,站起身來,將袁佑姜身上的草席重新卷好,從籃子里掏出幾樣供物,一一在袁佑姜跟前擺好,香燭紙馬,銅盆紙錢,也一并擺在他跟前。在蠟燭上燃著了黃紙,一張一張擱在銅盆里慢慢焚化,姚珠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她悲悲切切,邊哭邊往銅盆添紙,燒化的紙錢化作黑色灰燼,未及燃盡的飛灰隨著門口刮進來的旋風團團飛舞。宮中不許宮人私祭親眷,更不許奴才們穿素色衣衫,不吉利。除了帝后二人、太后、貴妃,這有數幾個主子們,其余人歿了,宮人們也一律不許在宮中穿白吊唁。姚珠臉色慘白,一張清水臉上脂米分未施。她披風之下只穿了一件靛紫色的粗布直襟大襖,想來是她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衣裳,才找了這件顏色最素凈的,穿在了身上。姚珠頭上梳了一個圓髻,鬢邊斜插一朵白絨花,其余地方,更是一件飾物也無,耳朵上也光禿禿的,連個耳墜都沒戴。她一身寡婦的裝扮,哭訴中一片情深,顯然是已將自己當做了袁佑姜的未亡人。阮云卿和宋轔看在眼中,彼此對視一眼,心底的疑惑倒越發深了。宮里的女眷,只要是沒有年滿放出宮去的,都默認是皇帝的女人,除了那些已經侍過寢的,其余女眷,無論是女官還是宮女,在宮中都一律做閨女打扮,三綹梳頭,后面必然留下一綹,披在腦后。哪怕是那些公然找了對食的,也不敢在皇城里自梳發髻。姚珠這身打扮,不可謂不大膽。她對袁佑姜情深至此,然而小裴對她卻只字未提,也難怪阮云卿二人看了,會疑惑至此。姚珠哭了好一陣,將帶來的紙馬全部焚化,又奠了三杯素酒。將剩下的酒倒在手里的帕子上,姚珠湊上前去,想給袁佑姜擦擦臉上的浮土。她手腕子剛剛伸了出去,就聽見門口一聲暴喝,小裴一溜風似的闖了進來,一把將姚珠推開,惡狠狠罵道:“誰許來的?你個害人精!你滾開!不許你假悻悻的裝好人。要不是你,師傅也不會死了!”阮云卿有些吃驚,在他印象里,他還從沒見小裴發過這么大的脾氣。就算肖長福那樣逼迫,小裴也只是怯怯的流著眼淚,不敢發出一點聲音。可眼前的小裴,簡直像被惡鬼附身一樣,他狠瞪著姚珠,瞠目欲裂。小裴緊緊握著拳頭,牙齒咬得咯吱直響,他的目光里滿是嫉恨,真像要隨時撲上前去,將姚珠撕得米分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