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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生活是不是變好了,她只知道,她何家越來越差了。 她在梧桐嶺摔成了植物人,累得爸爸把曾經收藏下的古董字畫等都變賣了幫她治療,時常聽到mama和奶奶還有二奶奶在身邊哭。 后來,她的大哥說要去尋求出路和找楊友東及沈紅顏算賬,在83年和二叔一家偷偷去了香江。起初還是好的,接連兩年都在口岸相見,并說生活日漸穩定,會盡快申請帶她過去治病??墒堑谌?,回來祭祖的人帶來了大哥和二叔一家人不明不白死于瓦斯爆炸的死訊。奶奶和mama聽了這消息受不住,相繼去世了。 二哥91年去了大洋彼岸美國,在那邊結婚并生了個女兒,不時寄錢回家,生活還算幸福,后來年齡漸漸大了,夫妻陸續被公司解雇,收入很成問題,兩人覺得沒有面目回國,咬牙撐著不回來。 就這樣,誰都沒想到悲劇會在去年發生,二哥夫妻雙雙受槍擊而亡,只留下一個未成年的女兒。 三哥性子跳脫,交游廣闊,不喜歡做官,故下海做起了生意。他很多打小認識的好友都做了官,有他們幫襯,生意做得很不錯,賺了很多錢??上н@些錢很多都花在了她的身上,以至于三嫂很不滿,離婚帶著小侄子回了娘家。四年前,三哥的一個高官好友誤殺了人,為了脫罪,將罪責推到了同在現場但是最沒有權勢的三哥身上。 何亭亭回想著從爸爸口中知道的一家人的命運,恨死了那個傻乎乎跟人逃去香江的自己。盡管那時自己才八歲,被保護得好以至于什么都不懂,沒有判斷力。 如果不是為了她,大哥不會偷|渡去香江,不會死去,奶奶和mama也就不會死。還有二哥,如果不是她,未必會為了高工資背井離鄉去大洋彼岸,最后客死異鄉。而三哥,不是因為把錢給她治病,就不會妻離子散。 何亭亭悔恨地想著舊事,在急促的嘀嘀嘀聲中,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想真正睜開眼睛,干澀了三十多年快四十年的眸子漸漸濕潤了,有溫熱的液體從她的眼角滑落。 病房中,急促的嘀嘀嘀聲驟然停止,像被掐住了喉嚨而不得不停了的痛哭。 人群中最先沖出來的醫生李真真一把扔掉了手中的急救儀器,撲到了病床上,抱著病床上瘦骨嶙峋的人滿心悲愴,淚珠滾滾如下,“亭亭,你去了也好,三十多年了,這樣躺著是受罪……” 悲泣的哭聲在病房中響起,然而誰也沒想到—— 1979年5月9日,一間低矮的泥磚房子里,一個昏迷了兩日的八歲小女孩,突然睜開了眼睛。 002 天有幸重見家人 何亭亭睜開眼睛,迷糊了許久,然后呆滯地盯著陳舊的蚊帳頂看。 陳舊的蚊帳頂部中央有個藏藍色的大補丁,在土灰色的蚊帳中顯得十分搶眼。 她依稀記得,小時候淘氣,端著油燈上了床,說要幫忙照蚊子——把油燈移到蚊子下方,加速上移,把蚊子烤死——不小心燒著了蚊帳頂部。后來奶奶和二奶奶找了塊做衣服剩下的布,把燒破了洞的頂部補好了,上面就留下了個藏藍色的大補丁。 眼看這蚊帳,明顯就是自己小時燒過的那張。明明已經是記憶里的東西,不知怎么,此時竟還能再見。 也許是可憐她幾十年動彈不得,讓她離開之前再回來看一眼吧。何亭亭想起那幾十年躺在病床上的日子,想起父親一年比一年蒼老的聲音,想起三哥的聲音由清越到疲憊,淚珠滾滾而下。 更讓人悲傷的是,最后連父親也去世了。三哥被人冤枉,擔上了殺人的罪名,就要被執行死刑。那個說會幫忙的男人,不知道會不會信守承諾。 這時,一陣蹬蹬蹬的腳步聲響起,一個結實瘦條的小男孩跑了進來,看到睜著眼睛茫然地流淚的何亭亭,瞪大了眼睛,頓時扯高了聲音高興地喊起來,“亭亭醒了——亭亭醒了——媽——爸爸——大哥二哥——” 他吼了兩遍,跳脫地走到何亭亭身邊,用瘦瘦的小手笨拙地幫何亭亭擦眼淚,口中哄道,“亭亭啊,別哭,去不了香江也好,留在家里,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更好啊。你去了香江,孤零零的只有一個人……” “臭小子,你meimei是痛得哭了,哪里是因為去不了香江哭?”一個高瘦的儒雅男子走了進來,拍了一把小男孩的肩膀,然后坐在床邊看向床上的小女兒,擔心地問,“亭亭,哪里還痛?快告訴爸爸?!?/br> 何亭亭聽到這聲音,連忙轉動眼珠看過去,待看到那張熟悉而年輕的臉,哭得更厲害了,口中叫道,“爸爸……” 她竟然看到了年輕時的父親,原來他是這樣的高大,這樣的英俊??粗@樣的父親,她完全無法把他和后來聲音變得蒼老的人對得上。 這時腳步聲陸續響起,一個婦人和兩個男孩子急促地跑了進來。 婦人進來之后擠開儒雅男子坐到了床邊,拿了扇子給何亭亭傷著的腦袋扇風,滿眼喜悅,口中卻不甚溫柔地說,“你也算出息了,才八歲就跟人家偷|渡去香江,走的還是最難走的東線梧桐嶺?,F在看吧,腦袋差點就開瓢了?!?/br> “亭亭還小,你說這些她也不懂?!比逖拍凶雍螌W說道,又和風細雨看向何亭亭,“不怕,很快就好了,等你好了,爸爸帶你去河里撈魚?!?/br> 何亭亭躺在床上,聽著母親帶著疼愛的訓斥,聽著父親溫柔的哄,再看看活生生地站在自己跟前的父母和兄長,腦海里響起的是父親告訴她的關于眼前這些親人一個個的不幸下場,哭得更厲害了。 見何亭亭哭得厲害,何學和林玲玲忙低聲繼續哄,何學祭出了大法寶,“遲些隔壁生產隊看電影,爸爸帶你去看,還給你買瓜子嗑,別哭了啊……” 可是何亭亭卻哭個不停,她躺了三十幾年,最想看到的就是父母兄長,對小時曾經無限渴望的東西暫時都沒有了興趣。 老大何玄白抿了抿嘴唇,眼珠子發黑,說道,“亭亭你別哭,楊友東那小子攛掇你偷|渡去香江,害你摔傷了頭,大哥以后定要他好看?!?/br> “不要,大哥你不要去香江?!焙瓮ねぢ犃?,馬上哭著說道。大哥去了香江,就會沒了性命的。 “好,好,大哥不去,爸爸mama不讓大哥去,亭亭你別哭?!焙螌W溫和地安慰。 何亭亭聽了,仍是眼也不錯地盯著何玄白,她知道的,爸爸mama勸不住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