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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端。屋頂全是瓦片,瓦上還有殘雪,極難立足,方亭小心翼翼地在屋頂坐下,安靜了一會兒,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陶笛,慢慢吹了起來。這個陶笛是薛寅送他的,說是新年禮物,方亭對此十分愛惜,而后憑借著他近乎可怕的天賦沒幾天就弄清楚了怎么吹,接著就開始吹他唯一會吹的那首曲子。這首曲子沒有名字,方亭自己也說不太清楚由來。他幼年的記憶十分模糊,他又是個太過聰明的孩子,流浪生涯里太多不需要記住的事都被他本能地摒棄在腦后,這么迷迷糊糊,近乎依靠本能地活到現在,他連自己母親的模樣都不太記得,唯獨這首曲子印象深刻,鐫刻在了腦海中,偶爾吹起的時候,總覺得心情十分寧靜,似乎隱隱約約能記起一個女人的輪廓相貌,于是他喜歡吹這首曲子。四野靜謐,唯聞曲聲悠悠傳了出去,方亭吹著吹著,忽然停了動作,皺起眉,狐疑地打量四周。周圍只見滿目白雪,不見一個人。他張望一圈,又回頭,卻是駭了一跳,只見這么轉瞬功夫,無聲無息間,他面前瓦片上竟然站了個人。這人個子不算高,體型削瘦,一身勁裝,看身量像是十幾歲的少年郎,然而頭上戴了一個斗笠,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個下巴。他渾身放松地站在濕潤不平的瓦片上,似乎毫不擔心掉下去,歪著頭用考究的目光打量著方亭,過了半晌,忽然“嘖”了一聲,“小家伙你可讓我好找?!?/br>這一開腔,確是少年音色無疑,然而聲線極冷,無半點人情味。方亭抿了抿唇,問:“你是誰?”“我是誰?”少年歪一歪頭,冷冰冰道:“我叫白夜?!?/br>“你來做什么?”方亭靜靜地問。“我來找你,小家伙?!卑滓沟?,“你叫方亭?”方亭皺眉,后退了一步,“我叫方亭,但我不認識你?!?/br>“我也不認識你?!卑滓篃o奈一聳肩,而后直勾勾地看著方亭,蹲下身低聲道:“但我是來找你的?!?/br>白夜聲音極冷,聽在耳中,總讓人覺得不詳。方亭又退了一步,然而房頂窄小,他幾乎退無可退,腳下這么一動,卻不慎踩到瓦上積雪,腳下一滑,整個人就直直往下墜。方亭一聲驚叫卡在喉中,還不及叫出來,忽覺脖子上一涼,卻是覆上了一雙極為冰涼的手,同時,有人在他耳畔低聲道:“小家伙,跑什么跑?”當晚,薛寅回宮,卻見人去屋空,方亭失蹤。這宮殿再是偏僻,無人問津,到底也是皇宮一角,也并非無有守衛,但帶走方亭之人不知是什么來頭,極擅用毒,下手狠辣,毒殺幾名看守宮殿的侍衛?;蕦m大內戒備森嚴之地,竟容人自由來去,如入無人之境!等薛寅回宮,就見宮殿外原本還稀松的守衛直接變了個樣兒,圍得層層疊疊森嚴無比,這一批臉生的侍衛見了薛寅,神情也是戒備居多,薛寅猜自己恐怕不會再有出宮的機會了。然而此非重點,重點是……小家伙怎么樣了?薛寅在院子里搜羅了一圈,末了循著樹爬上了房頂,細看房頂凌亂的腳印,臉色極沉。小家伙無親無故無仇,誰會帶走他?他也未能護好小家伙……可恨他未能早一步回來,否則他還有時間追蹤,如今就……此事是他無能。薛寅在房頂坐下,看著下面密密麻麻圍了一圈的侍衛,只覺遍身濕冷,寒冷侵襲下,他卻察覺出一股入骨疲倦,心情澀沉如鐵。帝都是非紛擾之地,他身在囚籠,不知何日是寧日,周邊之人一個個離去,他卻無法可想。寒風和雪狂刮,薛寅坐在屋頂,開始認真地想,不如跑了算了。他之所以安安分分滯留宣京,是因為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他雖被困,薛明華至少還得自由,況且真要他跑出去就此隱姓埋名,那恐怕窮他一生他也仍無法回北化故地,畢竟如果柳從之有心要查,第一個要查的地方就是北化。然而現在柳朝動蕩不安,柳從之麻煩重重,今后局勢會怎樣誰也說不清,薛明華遠在遼城,更不知情況如何,若他能趁機跑出去在遼城與薛明華會和,屆時他們二人從長計議,未必不能想出一個萬全的脫身法子來,只要獲得自由,屆時他做事也不必束手束腳,處處避人。至少那時他還能放開手腳,找一找被人擄走的小家伙。此事……可行。薛寅打一個呵欠,疲憊地揉了揉眼,人已倦極,卻沒半點休息的意思。如果真要跑,他還真不是沒法子,這些人圍得再密也沒什么,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只要設計巧妙,不怕逃不出去。薛寅被大風吹得滿面生寒,然而腦子極其清醒,坐在高處,當即開始觀察周圍的守備狀況。這一看,卻看出了些不得了的地方。☆、第40章夜黑風高風雪狂催迷人眼,然而今夜月華極亮,薛寅坐在房頂,看得又極遠。只見宮殿外守著十幾號人,然而除了這十幾號人之外,宮殿外圍竟還有人!是一隊服色統一的軍隊,少說也有上百人,看模樣似是御林軍,在宮殿外列隊走過,并不停留。駐扎宮殿外的侍衛對此似乎有所疑慮,一人前去詢問,不知對方怎么答的,過了一會兒侍衛又回來繼續駐守,除這名侍衛外,其余守衛的侍衛都對這一幕視而不見,似乎毫不詫異。薛寅看得滿腹疑竇。深更半夜,皇宮大內,何事需要動用御林軍?而且這上百人浩浩蕩蕩的隊伍,行得卻頗慢,他聽不到一丁點腳步聲。這些人足下俱都無聲無息,普通情況下軍隊列隊,何須顧慮足音?這些人過此宮殿卻不停留,前往的方向是……薛寅抬頭,柳從之寢宮。新皇抱病,在寢宮修養,何以深夜召喚軍隊?還是說,這些人真的是新皇召喚的軍隊么?薛寅心念電轉,一瞬間下了決定。他本就坐在屋頂上,這時驟然俯下身,雙手撐在瓦片上,如同一只大貓一般貼在房頂,而后匍匐著在屋頂上輕巧地移動,移至屋檐處,縱身一躍上了樹,而后蹲在樹冠里,借樹葉隱蔽身形,打量周圍的守衛。他挑選的這棵樹恰好在院子東北角,守衛的人不多,剛才一人被換下去休息,目前這個角只有兩個人守衛。他打量了這兩人片刻,而后摸了摸下巴,露出一個懶洋洋的,帶點狡猾的笑容。月色極黑沉,天邊一輪弦月高掛。月華清輝如洗,緩緩拂過夜幕下的宮廷。若有人能俯瞰整個皇宮,或許就能看到一隊一隊無聲在夜幕中列隊的御林軍?;蕦m如蛛窩,一排一排的蜘蛛無聲地在夜幕下吐絲,最終結成一張溫柔而致命的大網,慢慢靠近柳從之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