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08
活動一一行畢,客人與宮女太監再三恭賀后離開留在寢宮之中的新人逐漸散去。 顥走到龐荻身邊,親手為她除下垂有珠簾面幕的沉重王妃鳳冠,關切地問她:“累么?” 沒待她開口他便從她低垂的剪水雙眸里看出了答案:那是一種與身體感覺無關的倦乏,或者可說是一抹煙愁。 她應之以微笑,卻顯得脆弱而飄浮。 他暗暗嘆息,卻不把心下那絲淡淡的失意感形之于色,只溫和地拉起她的手,牽她到一側指著案上一面古琴對她說:“皇祖母聽說你也愛彈琴,便把她珍藏多年的晉代古琴贈給了你,其音清越動人不在以前……以前那琴之下?!毕肫疠壹У那偌傲亚僦?,他便頓了一頓。 龐荻點點頭,伸手輕撫一下,彈出幾個音節,果然清越悅耳,只是這幾聲孤鳴乍響在夜深人靜之時不免帶有些惆悵之意。 顥又把皇帝皇后、高太后及幾位主要親友的禮物指給她看,待看到邊上放著的一個方形錦盒時卻停住了,想不起這是誰送的。 “這是……他送的?!饼嬢陡嬖V顥。是綠袖帶進來放在這里的。 顥自然明白她說的是誰,略一笑,問:“你知道他送的是什么么?” 龐荻搖頭,于是顥打開了錦盒——熙寧三年她遺落的帷帽和那支翠玉簫。 兩人一時都默默無語。隨后顥慢慢取出那支簫,一邊撫摸一邊想起昔日與龐荻簫琴合奏及后來與王雱在樓上的爭執,那日王雱大鬧一番后他在雯兒的生拉硬拽下匆匆離去,這簫就留在了王雱那里,沒想到他如今竟把它當作禮物正式贈給了他,顯然代表著他對他們姻緣的認可和誠摯的祝福。世人都說他心胸狹窄,不想關鍵時候他居然可以做到如此大度。 龐荻則拿起那帷帽,想起那天與王雱說起的緣系三生完璧歸趙的話,心下無限感傷,見顥朝這帽子看了過來,便幽然問道:“殿下還記得這帽子么?” 顥接過細看一番,才想起:“那年清明我與元澤一同出游時一陣風把這帽子吹到了我身邊,我起初只覺是一白色之物掠來,不及細想伸手一抓便抓住了它?!闭f到這里不好意思地一笑,又說:“我不知是你之物,覺得無什么用處便想扔了,是元澤說很精致,就把它要了過去?!?/br> 龐荻微微笑道:“那時殿下即便知道是我之物也不會留下,殿下一心記掛著過世的王妃,對所有女子都視若無睹,何況這頂帽子?!?/br> 顥有些羞慚地道:“你是在怨我不解風情罷?在這些事上我一向是很愚鈍的?!?/br> “哪里,長情是殿下的優點?!饼嬢犊粗p聲道:“也是我欣賞殿下的原因之一?!?/br> “可是你為什么很不快樂呢?”顥問:“難道嫁給我非你所愿?我不要你對這次婚姻有一絲一毫的不滿和勉強之感。如果你不愿意,現在后悔還來得及?!?/br> 龐荻嘆道:“我是愿意的。我與雱走到這步是必須分開了。就像他告訴我的那樣,我們再勉強相處下去他必會在殺死我之前先在我心里把他自己毀了。我不要他自毀形象,我不允許他在我心里死去,如果現在分開,我們還可以在彼此記憶中留下最后的美麗印象,否則拖下去只會把人拖病了、拖瘋了、甚至拖死了,而我們的感情也消磨了、殘缺了、飄逝了。我不想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何況,我想,我的存在對他來說其實是種壓力,是種重負,如果我離開了,他會輕松得多?!蓖A送?,忽然展顏一笑,道:“今天他跟我道別時好象就很輕松,整個人都精神了許多?!?/br> “他其實一直是很愛你的罷?”顥不解道:“可是他為什么會這么折磨你呢?” 龐荻凄然一笑,并不回答。 你也依然深愛著他罷?顥很想這樣問,但終于緘口不提,只悵然引簫至唇邊,黯然獨奏。 一曲被他演繹得無比孤涼。記得與王雱洞房花燭那夜他吹的也是此曲,那時情景仍歷歷在目,仿若昨日……龐荻忽然意識到這樣對顥很不公平,自己已經嫁給他了,如今是他的妻子,卻對他大談對前夫的感情而不顧及他的感受,甚至還在心里反復追憶與前夫的往事,于他情何以堪? 于是止住他說:“我不想聽這首曲子,換一首我們合奏罷?!彪S即將琴調好坐下,從容彈起了一曲。 顥轉身脈脈看著她,按簫依曲韻與她合奏。她彈著琴,間或抬頭與他相視,心中覺得安寧而溫暖。 一曲奏罷,顥輕輕拉她起來,溫柔地擁抱了她。 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必須強烈而熾熱,她依偎在他胸前想,顥所給她的溫度應該也是適宜的,足夠她一生取暖。 甫入鴛帳之初他們都很拘謹而不安,各自解了外衣安靜地躺下,便一動不動,也不敢多說什么話,不約而同地閉著眼睛堅持沉默并尷尬著。過了許久,龐荻覺得顥應該是睡著了,便睜眼朝他看過去,卻沒想到他竟然也睜著眼在看她。兩人立即如突然被燙了一下般慌忙合眼,但回頭一想又都覺得此舉十分可笑,便重又睜開眼睛對視著,忍不住笑了起來。 然后顥伸手過去握住了她的手,十指戀戀相纏良久,他才俯身過去給了她從認識至今的第一個吻。 他輕輕地啄著她的唇,輕柔得像是試探,并準備隨時停止,生怕她會覺得唐突。沒感覺到她的抗拒才開始深吻著她。 但在解開她衣襟之前他還是停了下來,只默默地凝視她。 她明白,他又是在問:如果你不愿意,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她很清楚,這近乎一種儀式,將她與王雱的情緣斬斷的儀式,或者說,也是情感上的一次鳳凰涅槃,就比如將要轉世的靈魂都必須先喝孟婆湯一樣。 一經此事,就不能再后悔了。 可是事到如今還能怎樣?這應該是她同意婚事時就已決定了的事。 她閉上了眼睛。 他對她很溫柔,可還是感覺到了她本能的抵抗和類似害怕的顫抖。最后,在他攻入她體內的時候他從她隨即爆發出的叫聲中清晰地聽出她的身體和她的心一樣地疼痛。 他很詫異,以手探去,就著一點暗淡的光線分明看出手指上染著紅色的血跡。 片刻的驚愕之后他立即明白了她與王雱之間悲劇的根源。 沒有任何驚喜之感,只為他們感到悲哀。顥停止了所有動作,一時間無所適從。 而荻已經啜泣起來,漸漸地哭得越來越悲傷。 多么熟悉的情景,就像多年前新婚之夜的菀姬。 所幸他已不再是多年前那個不諳世事的大男孩。顥不再猶豫,一把把他現在的妻摟進懷里,緊緊擁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