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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信是不信。尚存的人們或是紛紛陷于恐懼與迷茫,并沒有喧嘩聲起。你要是我兒,就該把你眼前這些人,一個一個,全都殺掉以報此仇!烈云說。不。越岫搖頭。烈云臉上一陣動蕩,繼而大笑:我哪有這樣兒子?殺人都是不肯,你認我作甚!越岫不答。水瑗不知越岫的理智還能撐到幾時。越岫不說,他自然也知道。就算荀士禎執意遮掩他身份,可如今烈云為找他,不惜再返江湖,不惜斷送殘生,不惜自絕雙臂,眼見性命無幾,再要不認,如何忍心。越岫何嘗不曾好奇自己父親。烈云猛噴了口帶血唾沫在他臉上。我哪有這樣兒子!越岫不做聲地擦了。若烈云有心,一口唾沫已可殺人,這一下只是微疼而已。至于侮辱之意,此時忍便忍了。決不能從他這話,即使滿心蠢蠢欲動,真心想要動手。不過是隱忍,早已熟練。若是活到這個歲數,仍不能抵擋這本性,豈不正中荀士禎半生所憂,枉叫師父留他一命。豈不枉費師兄弟一片苦心體貼,枉使阿瑗多年,所為一切。烈云瞪視著他。越看越是像了,年輕時他也曾與心中殺意抗衡,不同是,荀士禎一定早早告訴這個人一切都是錯誤,而他知道這不過平常,只是因為他與這些人都不同。他的孩子,應該是他僅有的同類。原來是自己的孩子,看到其實會知道的。剛剛以為是水瑗時,他還能謹慎地懷疑,但現在看著眼前人,只會越看越是確定而已。扶我起來。他說。越岫對這個要求聽命了,因為他顧慮失去大半截手臂而分外小心,烈云亦是起身緩慢。你和他們不同。烈云在站起時。我想要和他們一樣。這句話傳音而過,只向生父的坦白。我知道不一樣,但是我想。忽然從他接觸烈云的掌心皮膚處傳來發麻之感,全身還沒有準備好接受,已從外涌來不可思議的渾厚內力。這幾乎是襲擊,越岫心內一空,不由自主便朝烈云身上倒,烈云撐住了他。何需隱藏自己的力量,你應該無所不能。烈云說,那道內力正飛快地,所向無敵地貫穿越岫的全身血脈,將所有刻意壓抑阻隔之處一一打通。無所不能?爹為何傾盡全力,仍不知我在何處。越岫想要抗拒,即使徹底力不從心,唯有一句傳音想要反駁,可烈云的一生功力正洶涌而入,毫不溫柔地驅趕了他用以遮蓋火燙殺心的冷淡表情。越岫向下滑倒。你不就在這里!烈云大聲喝道,把他踢開,全身暴起離了原地,竟直直向謝歡襲來。他把大量功力用以沖破荀士禎多年使越岫練功封閉的血脈心神,余力不足,又失雙臂,斷然不能再血洗當場,唯有對謝歡一時恨意已極,不能放過。謝歡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我不能死。一點不能這樣作想。死亡何其輕松,可我與你那些道理,豈不一概做了虛謊。今生一別,奈何橋頭難逢再遇。我若一死,誰能護你周全。一劍穿過烈云胸口。無雙劍,縱是銅皮鐵骨,一樣是削骨如泥。那一瞬間中烈云似是被釘在半空。謝歡驚得肝膽欲裂,愕然迎面看著烈云。無雙劍原在謝歡腰上,千鈞一發,是梁徵拔劍抬手。寂靜之中,聞得烈云口中咬牙之聲。他不需雙手,不需再逼近,就是臨終一唾,也夠玉石俱焚。可一口噴出前,他頭顱已然滾落一邊。梁徵力竭垂手,烈云尸身向旁歪倒,露出烈云身后方才揮刀的連羽。連羽一身疲憊,長劍已失,可背上原還有青綃刀一把。承天教教主終究命喪今日。本該寂靜。可是清晨的山中,人事雖靜,卻是風聲鳴鳥啼喧,卷了滿樹落英繽紛,世外仙境一般,又是如此撲面血氣,無法想象的恐怖場面。謝歡低下頭來。梁徵方才撐起,揮劍,都只是一瞬,然后便重重往他膝上倒下。他不敢去確定梁徵是否還活著,在朝陽之下一切混雜的血跡都分外刺目,梁徵胸前可怕的傷口,烈云殘缺的尸首,不遠處更多更多的什么。周圍是不是重新混亂起來,不知道,什么都是不覺。水瑗似乎喊了什么。因為聲音高而凄厲,穿過了一切繁雜的喧鬧。但他還是聽不進去,所有聲音都毫無意義地從耳邊掠過,收不進心里。梁徵的五指無力地張開,無雙劍落于塵土。謝歡哽咽了一聲。在意識到自己在哭泣之前,他已看到淚水**,打在梁徵臉上,然后滑開去,留下并不屬于梁徵的淚痕。謝歡怔了一怔。這是尤其不應現于人前的軟弱,可已經無可抑止。意識在變得模糊,但在完全陷入黑暗之前,他忽然反應過來水瑗剛剛說了什么。只是師兄兩個字而已。但那樣的喊聲,是人死前最后的悲鳴。容松到達時,華山上已經冷清下來。連羽正在后山盯著那些滲入草木與泥土,無法清洗的血痕發愣。容松從來沒從前山相對平坦些的路上上去過,一來總是后山的崎嶇小道,鉆上來正好看見連羽,先打了個招呼,馬上大驚小怪地驚恐這里發生過什么。連羽看清是他,一把拉起他來往前山跑,一路喋喋不休地說你來得真是時候,我真要去尋個廟子謝菩薩,走去跟我看人去。容松背著一背囊亂七八糟的東西被他拖著跌跌撞撞地跑過來。華山上傷者甚多,連喬子麟都還不能下床,但好歹是醒了,看到容松也能隨口問候幾句。連羽只容他們稍作寒暄,繼續拖容松往更里面的房間走,在謝歡床邊一停,說你看看。我正要找謝公子容松看到謝歡本還有些高興,但看得清了,就住口。脖子上淤青很明顯,但其他嚴重外傷倒沒見到,不該是這樣沉沉昏迷的樣子。容松猜著了七八分,心知肚明地再繼續探過脈相,抱怨說:梁大哥不是說不叫謝公子勞心的么。連羽不耐煩地打斷他說:一時半會兒死不了是吧?不能這么說死不了就行,過來這邊看看。連羽再拖了他往最里面的房間進去,沒有開窗,但室內點著燈,照著床上躺的傷者。周身都嚴實地包扎過了,不止一處的骨折,內傷外傷俱都沉重,胸口的起伏微弱,又是沉重,像是呼吸隨時都會斷掉。連羽要去揭開原本包扎過的傷口給容松看,但容松嫌他動作慢,推開他自己動手。胸前傷口暴露出來時,容松倒抽一口涼氣,迅速再去試探了梁徵的脈息。他還好么?連羽焦躁地問。居然這都沒死,應該應該他就不會那么容易死吧,我試試看。容松喃喃說,取下背上包袱在桌上攤開,開始一件件翻找東西。他物件卻是帶得齊全,像是其實預料過會做這樣的事。一正經試著救人,容松就格外地強硬,連羽被他一把趕出屋外去。連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