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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予涵打斷。小丁急不可耐跳出來講,“我有個事情憋一天了,我先說!”“好好你說?!?/br>“嘿嘿?!倍∮韬靡庖恍?,從口袋里掏出個照片往桌上拍,“你們瞧?!?/br>“喲?!蹦莾扇肆⒖虦愐粫撼掌?,“不得了不得了,丁予涵成大明星了!”那照片是小丁的藝術照,他畫了妝,穿著時尚的衣服站在背景墻前擺明星姿勢,看著非常模有樣。小丁摸摸臉皮連連謙虛:“還可以還可以,我一個人不行,公司說準備把我包裝成HOT那樣的組合歌手,現在談了三個人,還在安排?!?/br>“哇,他娘的,你厲害了!”平益忍不住給了丁予涵一拳,“怎么怎么厲害?太他娘順了你哈哈?!薄白哌\……嘿嘿,我也不知道。反正就簽約了,然后公司就說培養我了?!敝爝M忍不悶悶直笑,高興之余又有些慚愧,這兩日只關心著程祝諾和自己,竟忽略了兄弟那么多。說實在的他根本不曉得小丁與阿平這幾日到底在做些什么,做得如何了。他清了清嗓子,講:“我今天去了歌廳,有個歌廳老板打算提攜……”朱進話沒講完丁予涵又吵吵上了:“哥,哥,哥,我想起來了!我還沒說完!我那公司正在黃河路上看中個場子,也準備建個歌廳,到時候我們組合會在那兒駐場開唱。老板說成功的話我們能一炮而紅!”朱進笑容僵在臉上。“他們打算趁熱打鐵一個月以后開張,我是他們第一個推的,說搶占男子組合的市場,成敗在此一舉?!?/br>“你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逼揭娼o丁予涵斟了酒,“干,敬事業?!薄案??!眱扇伺隽吮?,清脆的響聲在朱進的腦海中炸開,是無聲息的無巧不成書,一波總三折。平益講:“兄弟,我今天也有事情要說?!彼鹕韽囊鹿窭锬贸鏊男欣畎?,掏出個布袋袋,里面赫然一個信封,不薄?!案??!彼呋厝?,落座,將信封放在桌上,“這里面一千塊錢,我來上海掙的。給你買音像店用?!?/br>朱進皺眉:“什么意思?”“親兄弟明算賬,咱們是結義兄弟,不分你我?!?/br>小丁隱隱琢磨出不對勁的味道來,阿平的表情怎如此奇怪:“平哥,我手縫針的醫藥費還沒還給你呢?!?/br>平益笑了:“哪要得著你還?咱們分什么你我?阿進現在正好碰上了個機會,我能幫的不多,一點心意,就當我入股了?!?/br>朱進不響。“我要走了?!逼揭娴刂v。“啥?”“為什么?!”“我尋了個去處?!彼@得很輕松,一邊吃菜一邊聊,“我不是飯店中午休息的時候一直去圖書館么?上個月的時候,有個老頭跟我搭話。其實我早注意到他了,他也是每天去圖書館。那天我們正好挨著坐,我邊看書邊做筆記,那老頭突然湊過來跟我講,我劃的重點不對,其實那作者話里有另一層意思。然后咱倆就聊起來了。就這么連著一個月,那老頭問我愿不愿意住到他家去,給他當個……類似學徒吧?!?/br>朱進忍不住打斷他:“那老頭是誰?”“一個退了休的教授,他說他沒見過我這樣好學的,想給我個機會?!逼揭娴匦χ?,似乎是求仁得仁,“我去過他們家一次,四周擺得都是書。每個禮拜六都會有學生去看他跟他愛人,因為他們子女一個在國外,還一個年紀輕輕的就沒了。老教授說希望我住他家,幫忙照顧著他們二老。他呢就教教我學問?!?/br>他說完這段后,房間陷入長長的沉默。丁予涵啜泣聲終于壓抑不住在房間里回蕩,過了半晌,朱進只說了句:“挺好的?!?/br>“你為什么要走?毛大明走了,你也要走……”平益不響。朱進替自己酒杯斟滿,一杯接一杯的喝。辣酒入腹,他恨不得大醉一場,他有千言萬語要說,端起這酒卻只得將這些話痛飲。他想說的那個消息可能并不重要了,喉舌間嘗盡這恩怨滋味,三杯兩盞,朱進想起他們兄弟在農村經歷的一幕幕:一起下塘摸魚,一起上山砍柴,一道給十六村的大姑娘討說法,一道去抓流氓送去生產大隊,一同吃盡餓肚子的苦,一同做進程發財的夢……四海為家,五勞七傷。相濡以沫的兄弟,即將在丁予涵的淚水中相忘于江湖。朱進太陽xue突突地發脹,他覺得自己要醉了,他覺得自己突然老了。“阿平哥,那老頭可能騙你的?!倍∮韬炝羲?。“我觀察了一個月了,心里有數。而且他也不收我房租伙食費……我覺得我是走大運了……”平益低下頭。其實他們三個——準確地說外加毛大明四個人——都走大運了,每個人都走上了人生的拐點。這運氣在外人看來簡直是一飛沖天,攀龍附驥,羨煞旁人。然而對他們幾人來說,竟是如人飲水罷了。這一頓飯吃得艱難,平益隱忍,丁予涵痛哭,朱進沉默。吃過洗過后,朱進朝他們講:“我出去散散心?!彼睦镫y受,想去找程祝諾聊會兒天。上海這時的季節已然變得溫熱潮濕起來。夜里的天幕不再是漆黑一片,而是灰蒙蒙的,被遠處的霓虹路燈打亮。朱進暗自踱步到了程祝諾的小樓前,小樓內漆黑一片,沒什么動靜。他覺得奇怪,朝著程祝諾的窗戶學了兩聲貓叫,等半天,未果。他們一家全出去了?朱進一時疑竇叢生,也拿不定個主意,便一屁股坐在對面的臺階上。他什么都沒想,就這么呆呆地坐著。晚上應該出去擺攤的。他不管了。腦袋似乎空了一樣,微涼的空氣鉆進鉆出。他眼神呆滯地望著地上的一塊黑斑,他們漸漸放大,扭曲,變換形狀。“哥?!?/br>朱進猛然抬頭。他看到了程祝諾?!澳阍趺戳??!”程祝諾腦袋上貼了塊紗布,非常突兀。“哥……”程祝諾看到朱進,眼眶忍不住濕了,“我今天……”“你慢慢說?!敝爝M把他摟到身邊,看到他眼睛濕漉漉的樣子只覺得腦子空得更厲害了。“我爸去日本了,安排一個人來接我上下學,我不喜歡他,就趁他開車的時候推了他一把……然后就出車禍了?!?/br>“你沒事吧?”“沒……”程祝諾搖搖頭,“我媽關我禁閉,我從保姆房間窗戶爬出來的?!?/br>朱進拉住他的手不響。只要諾諾沒事就好。“那個人還在醫院里,有點腦震蕩。我爸明天趕回來?!背套VZ只是捏著朱進的手渾身微微發抖,“如果他要告我怎么辦?哥?他會不會告我?”朱進將他冰涼的手包裹在掌心中。他的腦袋嗡嗡作響,發脹,疼痛。今夜并不是一個好夜晚。涼風送來,月光皎潔,浮云一瞬間全部散開,前途啊錢途啊兄弟啊義氣啊情啊愛啊……都被吹散了,朱進的腦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