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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都是人精。他們祖祖輩輩雖說沒見過萬歲爺,可是聽過的萬歲爺嗜好,兩只手加上兩只腳都數不過來。 他們知道皇帝老子精明得很??! 這回是真是入了套了!這個套兒還不得不鉆進去! 打頭那個胖臉矮個兒的,他身上的兵服袖子褲子都長了一大截兒,可是尺寸卻又小了,裹不住他身上的肥rou。他今早出門的時候昂首挺胸,用胸脯頂著他媳婦縫得那幾十個補丁做處來的兵服,得意啊,美啊,他沒有軍刀,就把家里頭的菜刀別在腰上。他也是兵大爺了。 他怕被人笑話,所以第一個給了錢昱一鞭子。 也是第一個跌坐在地上了。 還是第一個給錢昱磕頭叫大爺的。 老百姓跪成好幾排,錢昱成了一個被吊著的菩薩,儀表堂堂,他還穿著紈绔少爺的衣服呢。 矮胖兵爺說:“這錢三爺身子可真長,個兒真高!吊這么長,怕是得受不少罪!” 旁邊一個高瘦的兵爺趕緊接過話茬:“就是說啊,這天兒可真是熱,要不咱給爺送碗茶水?” 話剛落音,矮胖兵爺就從腰里頭掏出來一個牛皮水囊,揭了蓋子,半跪半趴的姿勢給錢昱遞過去,遞到他的嘴邊。 矮胖兵爺連錢昱的臉都不敢看,他低著頭伺候著錢昱喝了水,他聽見錢三爺喉結上下滾動的聲音,他的心酸了一下,他本來就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他在路邊看見瘸了腿的狗還要喂它半拉rou湯饅頭呢。誰家有人死了,他都偷偷抹眼淚說:“造孽??!怎么這么年輕輕就死了!”甭管認識不認識,他都要替人家傷懷一陣子。 昨兒個她媳婦看見他捧著件兵服,大寶貝似的捧回家,樂得捶炕一個勁兒笑,笑得鼻涕眼淚出來,矮胖兵爺覺得值了,就算當不成兵爺,能逗媳婦個樂子,也夠本兒! 媳婦真不信他能當兵,她說:“給你發兵服的兵老爺怕是瞎了眼!” “還是說,他是個聾子?聾子也能來抓壯???” 媳婦還是樂,他提著自己男人的胳膊放在眼前看,哧哧地笑:“你能拎得動刀?你那點兒子力氣,光用來夜里壓你媳婦了!” 媳婦樂歸樂,她還是一晚上沒睡熬紅了眼睛,給他把兵服重新拆了,又翻箱倒柜找來顏色相近的料子,東拼西湊給他做了這么一件。邊拆線,邊嘴里嘀咕著說明天要去買條魚,給他表表功。 他老童家可算出了這么個活人才了! 今天矮胖兵爺的媳婦和他一塊兒起來,他走東邊兒去和大部隊匯合,她走西邊兒去早市給他買條活魚,等他夜里下工好兩人一塊兒吃。 下午,媳婦美美地哼著歌熬了一鍋又濃又愁的魚湯,魚的鮮味招來了鄰居,探著脖子喊:“他童家嫂子,有啥喜事兒哦?” 媳婦眉開眼笑,家家戶戶都送一塊兒魚rou,說我男人爭氣,給朝廷當兵去了! 有個來送口信的人也得了碗魚湯,他隔著窗戶,站在外頭,手里捧著一個小瓷碗,輕輕吹著奶白色的湯汁兒,把熱騰騰的鮮味吸進鼻子里,貪婪的聞著這股鮮味。慢條斯理地品完了這塊人間美味,又回味了半天,突然一拍腦門。 “啪!”手里的小瓷碗跌在地上摔碎了。 他哭起來,哭得媳婦拎著個大勺子出來,火急火燎地問他,說大兄弟是不是魚湯不好喝?不好喝你跟我說??!你哭個什么勁兒嗎? 報信的那個人想起來他要報的信,可是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卡出了,上不來氣,又咽不下去。 媳婦趕緊喊人,說這憨貨沒吃過魚,給魚刺卡嗓子了! 一下子進來兩三個吃了魚rou沾了鮮味的鄰居,七手八腳把那個報信人的放橫,讓他躺平了,一個人壓他的喉嚨,一個人壓他的肚子,還有一個人捏著他的腮幫子把嗓子眼兒給露出來,對著里頭那個洞瞧,邊瞧邊說:“沒見著魚刺??!” 這時候,外頭一幫子人抬著矮胖漢子的尸首過來了,不是抬,是拖。死人比活人重一倍,矮胖漢子生前一百八十斤,死了就有四百斤,他從城墻上頭讓人拖下來,胸膛上挨了幾下,被刀戳出幾個血窟窿,腦袋被人砍歪了,就剩下一點皮rou連著脖子,露出碗大個口子,口子里頭泛白泛紅,不知道流出來的是些什么東西。 一路從城墻上頭流到矮胖漢子家門口。 這時候那個被放倒的報信的人突然躥起來,哎呀一聲,跺著腳說:“他嫂子!童大哥違反軍規,被軍法處置了,我是來報信的??!” 童家媳婦坐在門檻上軟成一灘泥,兩只手放在膝蓋上,她不認得被抬進來的那個東西是什么,但是她就是眼淚汩汩地往下墜。 她從抬矮胖漢子的幾個好心人口中知道,所謂的違反軍規就是給一個忤逆的叛賊喂了一口水喝,還帶著大家給那個叛賊磕頭下跪。 童家媳婦抱著自家男人的牌位在城墻下頭燒紙錢,她跪在城墻底下,上頭就是那個被吊著的人,害死她男人的人。 上頭那些施刑的老百姓們只要看見童家嫂子,就能想到矮胖漢子是怎么被那幫真的當兵的給亂刀砍死的。 他們穿著兵服也是下等人,不過是帶著個好聽名字的奴才,暗地里盯梢的那幫真的兵爺瞧著呢,他們不打皇帝的親兒子,讓老百姓來打,真要上頭追究起來,他們只要把屎盆子往老百姓頭上一扣,推得干干凈凈。 說不定,還會給金陵城的百姓們扣上個暴民的名號。 暴民也好過像矮胖漢子一樣被活活砍死,腦袋要掉不掉的,死的時候眼睛還在眨,嘴里還在喊著疼呢。 錢昱把這一切看在眼里,就好像在看一件跟自己沒關系的事兒,他其實是有淚的,可是在這之前他早就經歷了一場更大的劫難。 他不知道為什么得知姜氏被擄走的那一刻,心就像是被人緊緊地給攥住了,狠狠地捏。 不過是個娘兒們嘛。他在心里跟自己說。 他白天和張鄂馮玉春討論戰事部署陣營,夜里輾轉難眠,他總會去想姜氏現在在哪里,他的襄襄是瘦了胖了,還活著嗎?她想孩子吧?會害怕嗎? 他想這些的時候腦門的青筋暴起來,他渾身的血都在燒。 錢昱一直都是一個無比冷靜的人,他努力讓自己冷靜,分析姜氏生還的幾率。他從未有像這一刻這樣暴怒。他的腦子亂成一團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