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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樹也該開花了??赡闱魄扑?,連個花骨朵都長得瘦瘦弱弱、垂垂欲死的,你莫不是被誰給騙了?這花開不了的!” “胡說八道,它總有一天會開花的?!睅熜值?。 師姐抱了胳膊不置一詞,師兄將花盆小心翼翼擱在窗臺上,斟茶潤了潤嗓子,不情不愿道:“我并非偏要守著生罰山這片清凈,你若是想添幾名生罰弟子,容我為你挑。門外那兩個小孩,男孩子資質尚可,女孩子極平庸,沒有天大的機緣入不了仙道。既窺不到仙途,憑藉凡人的皮囊活不過百年;你心又軟,到時候他們辭世,傷心的不是你嗎?何況此時朝中正值多事之秋,我掛名當個國師,從來是不干朝政的,莫非要為他們破這個例?” 師兄口里向來是憋不出幾句話的,向師姐這番長篇大論顯然是肺腑之言。師姐聞言,細思半晌,嘆道:“可惜了,我尤其喜歡那個女孩子?!?/br> 師兄奇道:“緣何?” 師姐眨眼,“秘密?!彼犛曷曕剜厍么蛑蓍?,揉著眉心道:“也怪我多事,把兩個小孩撩得一口氣爬了上了九百九十九層臺階;幸而話沒說死,尚且有回旋的余地。你出門將他們打發回去罷?!?/br> 師兄起身,正掀簾,師姐忽驚道:“蘭圖,你的花!” 他猛地回過身來,眼里幾乎有萬丈光芒?;ㄅ枥锬侵昊ū静脩媒Y了個花骨朵,百年來毫無動靜,此番卻炸開幾片花瓣,泄出花心的馨香與光彩來。 正值我在窗外干巴巴地重復:“弟子優華,望拜入生罰門下,求國師成全?!?/br> 師姐咯咯笑道:“你這花雖古怪,可我瞧著模樣是曇花吧?那小姑娘名喚優華,意指‘優曇花’,同你這個寶貝是一類。莫不是她把你的寶貝喚醒了?” 師姐這話委實毫無根據,從往后的事實來看更是無厘頭——我后來長久居在生罰山上,每日繞著這花來來去去,它卻毫不領情,只在這一刻綻了幾片花瓣,往后又擺出了病懨懨的老樣子。 可世間緣法,我又如何理得清呢?師姐這一句胡謅,卻讓百年來心如止水的蘭圖師兄心頭一動,掀開簾子,道:“進來罷?!?/br> 我和枕壺正是如此拜入了生罰山。 初入生罰山,我和枕壺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整座長安城對城郊山頂上這位國師從來都是又敬又怕,正巧他前些日子斬了河間三圣,江湖上都傳他倚仗權勢,濫殺無辜;師兄也不辯解,高居生罰山上一副仙人之姿。一年后朝廷才公布真相,說所謂“河間三圣”明里沽名釣譽,暗里魚rou百姓、販賣私鹽。吏部將證據在大理寺前公布了三月,任人參觀;加之河間地區人民紛紛敲鑼打鼓,聯名上京跪謝師兄恩德,甚囂塵上的謠言才漸漸平息。 師姐更不用說了——依我看,天底下的人當真是奇怪。文人才子年輕時醉臥美人膝,鋪紙研墨大贊秦樓楚館溫柔鄉;高居廟堂后又偏要擺出正經架勢,道貌岸然地斥其傷風敗俗,仿佛年輕時寫那些詩章的并不是自己。男人“贏得青樓薄性名”并引以為傲,女人偏要忍受世人暗中戳著脊梁骨的辱罵。若說賤,妓、女和恩客哪個更賤一些呢?我在眠香占玉樓廝混這些年過得很是快活,不想管世人如何看。 這一路我著實吃了些虧,年紀小,淋了一身的雨,摔下了臺階,還在白玉上冷冰冰地跪了好長時間,便落了個病。秋來骨痛,每每痛不欲生,我知不少人都為此內疚著。師兄嘴上不說,天南海北的奇珍藥材卻一個勁往我嘴里塞;師姐每每長吁短嘆,只說不該誆我,即便要爬那九百九十九層臺階,也該挑個晴朗的日子;枕壺學了師兄十足十,一聲不吭,我一發病就握我的手,死也不松開,有時還偷偷抹點淚,我裝作不曉得。 他們我都不怪,真正逼我的人是阿爹阿娘,是阿娘賞給我的那個耳光。若說父母子女間有絲線牽扯著,阿娘那一記耳光便將那絲線給斬斷了。后來太子登基踐祚,他們又想起我這個閨女,我卻不能像從前了。父母將子女那點信任給敗光了,也夠失敗的。 “宮先生請?!蔽一秀遍g聽到綾織的聲音。 “阿曇,伸手?!睅熃銌疚?。 我懶懶地伸出手腕,老先生替我診了脈,說了些老生常談的話,開了一副方子。抹月捧著方子去藥房煎藥去了。 阿娘慢慢地坐到我床邊,摸了摸我的額頭。 我裝睡,假意在睡夢里翻了個身,滾到師姐懷里,背對著阿娘。 ☆、【章四 東紫】01 許是我還年輕的緣故,病來得快去得也快,吃了藥躺了兩日,身子不熱了,骨頭也不痛了。阿娘卻執意叫我多躺一日,我遂窮極無聊地又耽擱一天,差不多把房里的傳奇本子又翻了一遍。 病好后我便辭了爹娘,回到眠香占玉樓。師兄布置的功課我尚未讀完,不敢回生罰山去。好在師兄貪清凈,輕易不肯下山的,我便在師姐這處溫柔鄉里流連忘返。 眠香占玉樓是最好玩的。夜里張燈結彩營業時,我便摟著嫩嫩端坐高樓上認熟人,心里嘻嘻笑,想那人平素道貌岸然的模樣,對照如今色瞇瞇的樣子。然則,我得申辯一句,并非每個來眠香占玉樓的人都為著女色,不少人是迫于應酬,不得不來。白日里我便與一眾jiejiemeimei們聚賭打牌,師姐不許我真賭,只許我放幾個銅板聊表心意;我賭本不是為了賺錢,對此并無二話——何況我老是輸。 不知覺一個月溜過去了,到了九九重陽日。人道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像師姐這般人,領著眠香占玉樓獨領平康巷風sao,靠的從來不是單純的歡愛手腕,在文化領域也得搶占先機。每年的重陽,眠香占玉樓的賞菊大會都是長安城的盛事,早在月前師姐便開始張羅此事,各式各樣的菊花從各地陸續而來,金燦燦晃得我眼瞎。 掰著手指頭算一下,我也有近一月沒見枕壺了,不曉得他在忙什么,竟不來看望我;好在重陽的賞菊大會他定會來,到時候再尋他算賬。 在我的期盼中,賞菊大會開幕了。師姐親自登臺,手捧一盆綠菊,將其擱在高臺上;臺下聚來的文人雅士高聲道好,才思敏捷的已經口占了一首詩。 我趴在高樓上偷偷往下看,想找到枕壺;嫩嫩坐在我懷里幫我一塊看。 “啊,小姨,小舅舅!”他手指去。 我順著他手指瞧去,果然是枕壺。顯見是個精心拾掇過的枕壺,穿月白袍子,其上海水云紋飄逸,襯得他如謫仙人;手里捏一柄象牙骨的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自己的手掌,腰間配著裝飾用的細長寶劍。好一副翩翩公子模樣。 我把嫩嫩擱到椅子上,蹬蹬瞪跑下樓,一把撞進枕壺懷里。 枕壺本和同僚閑話,被我撞得“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