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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樓蘭在線閱讀 - 【樓蘭】全

【樓蘭】全

駱駝。有個戴著面紗的女人擦起一堆篝火。

    我想過殺她,卻沒有出刀。

    因為我離不開你的擁抱。

    我是虞嬖。我是一個盜賊。很多人說我是輕功天下。

    因此身似浮云,心如飛絮。

    永照十七年。

    十月十三日,戌時三刻。

    西風無云,月將滿。

    我靠在林秀樹的臂彎,靜默矜持,氣若游絲。

    ***********************************

    #。林秀樹

    月色越濃,篝火就越黯淡。而她的身體,竟開始一點一點冷卻。

    沙漠的部族,總有一個傳說。說是一個人將死的時候,死神的使者會為你升

    一堆火,映照最后的壽元。

    好幾次,我想去添柴。虞嬖卻不讓我放開。

    寒氣愈來愈盛,原來沙漠真的好似一座深湖。

    月色照在一雙修羅刀的漂亮,再眩目,亦是冷清。

    我突然想起夜飛蝠,想起梁庭安,想起那些被屠殺的托托爾人;還有枉死的

    水伯。這一路的旅程,附加太多的殺戮。

    當你以為麻木的時候,即到告別的關頭。笛聲響起的時分,湖水也就蕩漾。

    雪后開花的異象,是否近了樓蘭。

    守著她,惟恐作成某夜的曇花。

    「秀……」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

    「我終于明白……你為什么要去樓蘭?!?/br>
    轉過她的纖弱身形,只一下捧進懷抱。在她蒼白的面色,透出淡藍。

    她仰面尋覓,以為我的目光是她的月光。

    想吻她,卻僵持對峙。只在轉瞬之間冥思暗涌。

    有的時候一個人太執迷,往往落到悲壯。譬如夜飛蝠的宿命。

    那群托托爾人,任憑消極的姿態等待命運光臨。而這亦是可卑。

    只在這刻的曖昧,往前一寸是風眼,退卻一分賞月圓。

    只怕今宵如水的月光,變作明日慘白的流沙。

    我一直將她抱緊。不肯松開,也不曾貼近。

    血氣腥sao,跌宕檀香。寂寥沙丘,艷靡火色。

    一雙修羅刀的靜峙,絕世孤高。

    近處仙人掌花,深白。

    ***********************************

    #。9璃sao

    我的名字叫璃sao,很多年前,我在朝廷當差。

    那個時候,我們一共七個人。

    豳風、商女、蒹葭、履豸、秦繭、我,還有我的丈夫,九戈。

    永照十七年,我們在追擊一個叫虞嬖的盜賊。傳說她輕功很高,一雙修羅刀

    也是如風。

    其實在朝廷呆過的人都知道,一個人輕功再高,出刀再快,偷竊再多珍寶;

    只要她不進皇宮行刺;不鼓動土匪造反,總不至驚動大內。

    記得那一次,是尚書郎傳的是圣旨。

    說是虞嬖的身上,暗藏一張地圖。倘若得到這式圖藏,王師便可以破樓蘭。

    路途中,我曾問過九戈,「樓蘭究竟是什么地方?天子為何這般上心?!?/br>
    他說他不知道。只聽說去了的人,都不愿再回。

    「天子坐享國家,手yin天下。他其實什么都有,惟獨缺一個靜處,可有安息?!?/br>
    后來我才知道,十六年三月,天子親征西突厥。谷雨大捷,七月乃歸。

    歸途中,天子遇見一個占卦的女人。

    那日降雨,身在十六匹馬拉著的軒轅行宮,透過窗去,根本分不清雨水和珠

    簾。她在宮內只待過一刻,說下一句隱語:九五中屹,九九乃希;亢龍強極,悔

    亦有期。

    言畢,孑然而去。

    萬馬千軍的陣型,凌威冷峻。她撐開一紙油傘,靜步如蓮。細雨翩然錯落,

    濕了單肩。

    正如她說。無論你是農夫還是皇帝。這一生總有想去又去不成的地方;總有

    想留卻留不下的彼人。

    而天子追上來,已不是為了留。

    「天子和她的說話,再無人聽見。之后,那女人獨自走去。而天子這場病,

    即是在這途中遺下的?!?/br>
    「要擒下虞嬖,才可早日破樓蘭?!?/br>
    說歸說。其實擒不擒虞嬖,破不破樓蘭,與我是無干的。只是人在其位,當

    盡其事。

    追了五個月。

    期間一場雪,兩個季節。橫穿西州六郡,兌過五張文諜。每個人換乘四匹坐

    騎。二十九間客棧,七千里路。

    后來有個叫林秀樹的人問我說:這是官家差事,何消如此負責?

    我想他不知道,對一件事情有多負責,并不代表你就愛。

    而你真正傾心的,卻又無能以遂。

    陷進這樣深重的孤僻,繚亂難安。進去何歡,退亦何苦。

    我對林秀樹說,不如你先聽我講。

    ***********************************

    #。林秀樹

    那天我把虞嬖緊緊抱在臂彎。倘若松開,我怕她會飛走。

    天色開始朦朧的時候,極冷。遠處忽然黃沙漫起,伴有刀劍碰撞的聲光。

    漸近。

    我于是抱的更緊。她氣息微弱,睫毛上有霜。

    ——「假如你吻她,這凝霜要化。因為眼淚是熱?!?/br>
    有個女人忽然出現在我身后!鬼魅般行藏。

    抱擁是很私人的事情,被人打攪總歸是不快:「呵。見你眼角殷紅,想來是

    愛哭的很?!?/br>
    .

    (全拼).

    記住發郵件到.

    /家.0m

    /家.оm

    /家.оm

    哋阯發.оM

    「我丈夫昨天死了?!顾聊?,緩緩應答:「是被她殺的?!?/br>
    「我不知道她會不會死在日出。但我想,此刻絕不是適合殺人的檔期?!?/br>
    「其實,我們七人不過例行公事。是這女賊殺戮太重,窮盡性命相博,搞到

    魚死網破,血債盤償?!?/br>
    「璃大人,你沒有做過賊,不知道做賊心虛。她以前說過,那么多人帶刀,

    你怎么知道哪個要殺你,哪個要救你;哪個在尋私仇,哪個在又辦公事?!?/br>
    ***********************************

    #。璃sao

    當時我沒有殺她,是因為羨慕。

    羨慕一個漂泊的女人,可以在愛人的懷抱中絲絲凋敝,直至死亡。

    極冷。在她蒼白面色,透出一點點藍。而在我看來,卻是分外的嬌艷嫵媚。

    花兒最美的時分,不在姹紫嫣紅的繁華。只待行將凋萎的清晨,恰逢一滴露

    水超度。

    遠處的血戰想必流光飛舞,血腥花sao。卻并非我所關心。我所關心的,已被

    那雙修羅刀斬了去。

    所以從此將來,心無掛礙。再也不識心虛。

    我對他說。林公子,不如你先聽我講。

    跟九戈成親的的頭一年,有名無實。其實理由很簡單,那個時候連月事都未

    行,如何行房事?

    第二年,我才做了他的妻子。之后整整一百個月,我無限次問自己是否愛這

    男人。

    百零一個月,我以為有了答案。當時我追捕的是人稱「高麗血手」崔東

    赫。追至鴨綠江邊,誰料賊人竟設下埋伏。不幸為他所擒,受盡凌辱。

    好在幾天之后,他便中暑死了。我斬了他的首級,謊稱凱旋。

    但大內戒律森嚴,我回抵時,已延誤了時限。依據例條當自斷一臂。當著右

    丞相的面,九戈斷下自己的左臂。是從我腰間抽的刀。

    其實我知道,他知道。

    一百零一個月。他無法了解一個女人的心;卻對這具身體了如指掌。

    而之后一切如常。

    我有過無限感激,也曾幻覺相愛。直到后來我才明白,當你真心愛一個人,

    只落沉醉,不會感激。

    兩個人相愛,其實是很獨斷的事情。沒有理由,也沒的商量。

    他對我再好,也不意味著彼此就相愛。他斬得下他的一只手臂,而無法斬獲

    的,卻是我的一顆心。

    「林公子。我這樣,算不算壞女人?」

    林秀樹沒有應我,只顧低頭注視著懷中的女人。擁抱溫馨,好似一張床褥。

    九戈代我受了斷臂之刑。他說,你是我的妻子,所以這一生我要對你負責。

    而他連一個擁抱都無法給我。

    「你知道的。假如失去擁抱,女人就會死亡?!?/br>
    無論她是飛賊還是捕快,只在心虛的關頭,注定眷戀一記滿懷。一雙手臂的

    丈量,情愛綿長。任憑再大的包容,不過奢華虛設。

    如此。

    至于履豸,那已是后來的事。

    有的時候,我真的覺得人跟人不要太接近。若即若離才是一種yin巧。

    距離的近了,難免擦出火花。夏天怕中暑;冬天里……就更有些莫名的危險。

    不信你去問水伯。

    而這一次的追捕,尚書郎卻令我們七人傾巢而出。其實大家彼此不認識,只

    不過共有一記招牌。

    一路上追擊,尋遍蛛絲馬跡。有時候累了,大家會坐在一起說說話。天南地

    北,雖然不切正題,但總歸是愉快交談。

    但有兩個人,始終沒有開過口。

    先前我一直以為履豸是啞巴,因為他從來不肯說一句。只顧低頭飲馬,顏形

    孤僻。后來我才知道,其實他是鄉下人,怕我們嘲笑他口音不正。

    另有個女人叫商女,穿青色的衣服。指甲留到很長,抹上青色花脂。妖氣森

    森。她也沒說過一句話,每到我們坐下交談的時候,她便偏安一角,彈弄古箏。

    到現在,我還不知道她是不是啞巴。但她的內功一定很好。因為一個如此嬌

    小的女人,無論何時何地,無論坐立乘馬,總是背負一具古箏。極重。

    在晉地的時候,虞嬖就現了蹤跡。原本我們追得上她,卻出了一點意外。

    「怎么講?」

    當時我們分頭行事,豳風、蒹葭和秦繭在她身后追擊。兩個啞巴及我夫妻四

    人快馬繞行,搶在雁門山口阻截。

    我四人乘的大宛名駒,真當疾馳如飛。本以為她已在劫難逃,誰知叫我壞了

    好事……

    一個女人即便官至四品,武功強絕,她一樣也會痛經……

    劇痛之間,偏遇道路顛簸。分心之下,一時不慎松了韁繩,便由馬背墜下,

    摔到七零八落。

    其他三騎停下來。九戈探望我的傷勢,見我無法繼續趕路,便匆忙拭擦我身

    上的血漬塵泥,眉目焦急,好似痛在他身。

    我讓他們三人只顧前去,不必來管我。

    履豸聽罷,揚起馬鞭,便絕塵而去。

    商女卻很淡漠,望也不望一眼,好似全然沒有聽見。獨自倚在一棵松柏,撩

    弄古箏。

    松林青郁,指甲青光。一襲青裝漂亮,娥眉亦現青藍。已是荒秋,這景至倒

    顯惟美。

    只是弦樂錯落繚亂,也不知奏下與誰煩燒。又似無名腫毒,蛇蟻廝纏,不依

    不撓,無有安寧。

    倘若我是男兒之身,定會設法尋她家母深交。

    九戈蹲著陪著,輕輕在我耳邊說道:你是我妻子,我必對你負責。

    劇痛難忍,我連起身的氣力都無。真的蠻希望有處懷抱可以靜仰。而這項,

    卻是他再也無法完成的責任。

    三刻鐘之后,履豸竟返回來。

    原本他并非趕去雁門山,乃是去了市鎮的藥鋪。他卷起我的褲腳,為我敷上

    跌打紅花油,輕揉小腿上的傷勢。

    九戈隔開他的手,「多謝你,由我來?!?/br>
    其實他知道,抱我起來的是時候,還是必須由履豸。因為有些事情是勉強不

    來的。

    正在那一次,我記住了履豸的一雙手。強壯而溫暖。

    他輕輕地,將我放落九戈的馬背。次聽見他開口,「慢慢地,不怕?!?/br>
    很可笑的口音,也是很可笑的句子。一個殺人如麻的女子,她見的血光比陽

    光還多,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還會怕什么。

    林秀樹忽然抬起頭:「你所害怕,只是一記堅實擁抱?!?/br>
    ***********************************

    #。2璃sao

    后來我才知道,那天在履豸身上,其實還藏了益母草和雪蓮子。

    三刻鐘,往返七十里路程。奔到市鎮的藥鋪,用他難以啟齒的口音,只為一

    瓶跌打油膏,兩式婦科良藥。

    沒有拿出來,是因為他知道九戈很負責。

    那以后,在夜闌人靜的山岡,履豸常常抱著我聽風。九月廿二,在朱雀莊,

    虞嬖殺人放火的時候,其實我們靜在高處的山崖。

    在朝廷當差,有些事情還是不要太盡責任,何況深宵苦短。

    從高處鳥瞰山莊焚燒的陣型,火光凄美漂亮。映在我們一臉昏紅,神色也貪

    歡。

    「你為什么不去抓她?」

    「我希望這場追擊,可以持續的久一點?!?/br>
    「璃sao,」他在耳邊喚我的名字,「這一路,將要追到什么地方停下來?不

    如……你跟我一起去樓蘭?這個……是我夢想?!?/br>
    我當時很想拒絕他,因為我覺得,一個男人的夢想不該太豐盛。太完滿的執

    著會變成一種責任的附加。

    「就像我丈夫,就像林公子你?!?/br>
    我其實是蠻單純的女人。每次依在履豸的懷抱,我就覺得身在樓蘭。

    我和履豸的jian情,始終沒有被撞破。因為根本沒有jian情。

    林秀樹笑聲輕蔑。

    「只不過眷戀另外一個男人的懷抱,又算什么jian情?」我說:「倘若如此,

    你跟嬖莫非通jian了一夜?!?/br>
    這具身體曾被崔東赫碰過,結果我丈夫斷了一臂,從此喪失擁抱的能力。假

    如履豸再進一步,我怕牽手都不成。

    「我真的很煩你們這些江湖人。先是口口聲聲說你不愛你丈夫,現在又來鬼

    哭?!?/br>
    「林公子,我原本以為你知道。牽手或者擁抱,真的不算相愛?!?/br>
    不曾相愛,也沒有jian情,更沒有責任的省思。我便好沉溺這樣的曖昧。七千

    里行程雖然艱辛,有些責任九戈在負,有些擁抱履豸在給。

    只是偶爾瞥見一抹妖異的青藍,莫名驚懼。

    那日下雪的天氣,我們七人在靖侯府。站在城臺上,看見飛雪黃沙。

    靖侯曰:「長城固守,可使天子無虞。我等鞠躬盡瘁,當死而后已?!?/br>
    九戈單膝跪地,單臂舉杯:「侯爺率十八騎踞守邊關,盡忠朝廷。此乃身先

    士卒,馬首表率。恭祝侯爺千歲千千歲!」

    我不喜歡看九戈這么認真的姿態。你在為朝廷辦事,何必搞到這般。何況靖

    候殺幾個托托爾人,就算盡忠?

    我們六人只得跟了跪了,舉杯敬飲。

    「侯爺千歲千千歲!」

    冷的雪,暖的酒。

    城臺的石階上,我依稀看見干涸血印。

    靖侯轉過身,眉毛上的白,分不清是雪花還是歲月。

    ***********************************

    #。3璃sao

    夜里。九戈睡的很深。我習慣了他的鼾聲,也習慣在鼾聲中不

    眠。

    三更時,履豸還未叩響窗欞。

    我覺得很冷,就開始從身后抱著九戈。手指輕輕撫摩他斷臂的切口,纏綿輾

    轉。

    突然想到,這一百四十三個月,是我欠了他一記擁抱。

    有些人就是這樣,每時每次,總是想著人家無法給你。而你,只到最冷的時

    候,又找不到別處,才肯施予。

    「我緊緊抱著他,就像你現在這樣,」我對林秀樹說:「抱著,也分不清是

    愛還是怨恨,是心虛還是償?!?/br>
    那天九戈一定在做噩夢,否則不會心跳如狂。

    后來履豸還是來了,而我也還是跟了他去。

    臨走的時候,我次為九戈蓋好被子。怕他受寒——因為在他赤裸的肩胛

    上,有我的一滴眼淚。

    當時雪很大,四野都是寧靜。我問履豸能否聽見雪花落在沙丘的聲音。他卻

    告訴我,他聽見侯爺在和突厥人商量舉兵謀反。

    第二天我告訴了九戈。我勸過他不要太負責。他說人在其位,當盡其事。

    于是飛鴿傳書。

    待到雪停之后,我們就繼續上路。途中遇見一個戴著腳鈴的女人,她騎著一

    匹白色駱駝,一雙眼睛藏在面紗之下,笛聲哀怨又凄美。

    是她告訴我們虞嬖的方向。

    我沒有想到虞嬖的刀那么快,否則履豸根本不會死。

    我們把虞嬖圍在中央,她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形如困獸,惟有苦戰。也許是

    欺負九戈殘廢,虞嬖的攻勢集中在他這一點。

    假如我舍身隔開那一刀,九戈他或許不會死。但履豸死得太突然,我有些亂

    了方寸。

    后來看他的尸體,我才發現,原來致命的一刀是他替商女受的。

    虞嬖乘勢逃走,商女卻伏在九戈的尸體上抽泣。其他三人面色凝重,拭了身

    上血漬,也不再說話。

    商女用青綠色的手指,靜靜撫摩在九戈的面容和胸膛。她只是抽噎,并無眼

    淚。

    我不明就理,想去為他收尸。商女卻猛地隔開我的手,不準我碰他。仿佛九

    戈是她的夫君。

    那是我次聽見她說話——她貼在九戈的耳邊。用前額感受尸身余溫,沾

    上他的血。她說:「這具古箏,少了你的和弦,便只有煩亂噪音?!?/br>
    折斷這古箏,便不再有掛念。

    原來商女說話的聲音竟如此悅耳,不卑不亢,不驚不詫,不嗔不怨。

    而我聽得出,這哀傷竟如此深。

    原來,九戈和商女已通jian了很久。

    一直不知該怎樣愛上一個人,于是全世界只落我一人毫不知情。那些百無聊

    賴的晚上,他們會看見,商女鋪開一張古箏,而我的丈夫用一只美妙單臂,共她

    和弦。

    月光好像太陽的火焰,明目昭昭。我卻躺進另一個男人的臂彎,希翼著樓蘭

    的童話。直到眉心浮現出一點藍。

    商女冷冷地對我講:你以為他很愛你。其實不過是對一個人負責。你以為他

    很負責。其實,說穿了,不過人在其位。

    我聽后很難受。只在一瞬間,兩個與我有關的男人忽然消失不見。原來他們

    都不是屬于我的,哪怕一種暫時的偷歡,或者整個從前的紀念。

    我曾經把履豸的臂彎當成我的樓蘭。九戈……你雖然無法給我一記擁抱,卻

    可以給我一個家。

    昨天其實陽光很好,我卻一直覺得水影籠罩。

    一個人若想得到什么,就必須學會給予。

    而一個人若想要隱瞞,她一定無法看破太多。

    我對蒹葭說:你帶我去樓蘭。

    他說:我小的時候,就追過一個女人。她家住在水的那邊,我一直逆游,希

    望可以追到她身邊去。一路上游游游,也不知經受多大險阻。到后來卻發現,無

    論我怎么努力,她都在水中央。

    我一邊走,一邊在想他的句子。開始懷疑他是神經病。

    便對秦繭說:不如你給我一個家,我們停下來。

    他說:我的家只是一個小小的繭,倘若你進來,兩個人勢必擠擁,我怕會中

    暑。不如你等我羽化成蝶……

    我想也沒想,就確定他是神經病。

    于是我開始找豳風說話,我想直接一點。我說:不如我們相愛。

    而他卻更直接。他說:抱歉,我沒有殘廢。

    ……

    「所以?,F在。林公子,不如……我們相愛?」

    ***********************************

    #。4林秀樹

    我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受打擊的女人都會胡亂說話。

    我很同情她,想安慰她,也想過給她一記溫暖擁抱。但在我的懷中,還有一

    個虞嬖。

    當我葬了她,璃sao的眼淚也就風干了。

    在虞嬖生命中最后的二個時辰,我陪她聽完一個故事。只是不知道她聽了多

    少,又明白了多少。

    我把那雙修羅刀一并埋了,合葬在仙人掌的白色花瓣下。也許是因為修羅刀

    的煞氣太重,花兒竟枯萎了。

    在我放落最后一粒沙的時候。

    璃sao對我說:「不遠。還有幾條尸可以埋?!?/br>
    我見到一身青藍的商女,洗盡滿身血漬的話,她一定很美。她的手指纖細又

    長,我想象的到她撩弄絲弦的樣子,那一定猶如幻舞。

    蒹葭死的時候一定很慘,看他的眼目都扭曲。而在嘴角卻有一絲笑容,不知

    是否看見他的伊人。

    被斬下的那個頭顱是豳風。他的皮膚很白,猜想他生前一定很愛干凈。

    至于秦繭,他真的是張開一雙手臂,好似蝴蝶翅膀,從此撲進天涯。

    「那一天風雪很大。九戈放出的信鴿,沒能飛出一里路,就落下來。靖侯知

    道陰謀敗露,惟有殺我們滅口?!?/br>
    燕云十八騎盡出,而七大名捕只剩其五。殺死了那四人,卻為璃sao逃了去。

    這番我與她自投羅網,本該置她死地,卻發現她已是個失心瘋的女人。

    她的頭發垂過肩去,面色蒼白如紙,眉毛好似月牙漂亮,你和她說話,她也

    不理你。

    她只是不停的重復三句話:「不如我們去樓蘭?!?/br>
    「不如給我一個家?!?/br>
    「不如我們相愛?!?/br>
    十八騎的頭領瘦桀告訴我:「你不要害怕,這樣的女人,我們每年都會遇見

    兩三個。習慣了,也就好了?!?/br>
    他們沒有殺她,因為沒有意義。

    原本以為十八騎根本沒有人性,想來是臆斷了。

    很想請他們喝酒,卻顯然請不起。

    其實有的時候人多還是有些好處的,不似我這般孤單。雖請不起喝酒,我還

    是要祝他們謀反順利。

    其中有一騎的名字叫雷峰,古道熱腸,甚好相處。臨別的時候,他一直問我

    是否有什么囑托。

    我想了很久,告訴他假如打到江南,記得去我家看看那盆曇花。

    ***********************************

    【THEODA】

    幾天之后,我再次遇見那個系腳鈴,戴面紗的女人。

    她把羌笛和駱駝交給了琉sao,然后卸下面紗,給了琉sao戴上。并告訴她今后

    在什么時候,在什么地點可以飲水,或者生火;適時指路,或者道別。

    很多年之后,我仍然不知道這個女人是誰。

    我曾經問過她,次見面的時候,為什么不說我聽得懂的語言。

    她問我家鄉在哪里。她說,你連鄉音都無法忘記,所以找不到樓蘭。

    我終于知道為什么娘子不肯回家。

    我問她是否見過我娘子。

    她說幾個月前看見流沙,有個人整個被掩埋,只留長長的頭發,鋪張開來,

    好似花開。

    也許死了。也許,那才是去樓蘭的路徑。很多人說有個藍色的湖泊會走路,

    流沙到哪里,湖水就移到哪里。而找到那處湖泊,就到了樓蘭。

    那天晚上,我住在她的帳篷。

    她的皮膚很細滑,擁抱地很緊密,親吻也很熱烈。

    我跟她距離最近的時候,似乎聽見湖水蕩漾的聲音。凝神靜下,卻分明是腳

    鈴叮當。

    事后她說在虞嬖的身上,該是有張地圖,標明樓蘭的所在。問我為什么不去

    看它。

    我想了很久,也沒有回答。

    之后三年,中原兵荒馬亂。我返回的時候,年號改了建成。

    那個女人送我到潼關,卸了腳鈴贈我。我依然不知道她是誰,而她也不曾問

    過我的姓名。

    回到江南的家中,已是元年八月。恰縫中秋,我花三蚊錢買了一對月餅。螢

    火蟲在月色下飛舞成陣型。

    我溫了一壺酒,一直喝到醉。

    醒后熔了那只腳鈴。

    次年驚蟄,樓蘭鑄成。不露殺氣,不生嗔怨,不事霸道,不顯凌銳。癡癡握

    進手中,十方驚寂。

    可惜無論怎樣的天光月色,都照不出那一點藍。

    兩年之后,有個姓西門的劍客出了一個好價錢,我便把樓蘭賣了給他。

    他說他想要一支精美劍鞘。以天竺櫚木配以玄金嵌琉璃,龍墨書劍名。我讓

    他再加八十金。

    乃成交。

    在我寫下「樓蘭」兩字的時候,好象想起過一些往事。很多張面孔,記憶層

    疊,花色煩亂。因為怕寫錯,所以格外認真。

    用了濃墨。

    很多年之后,江湖上再無人是他敵手。傳說他常常一個人在北溟的冰原上對

    著自己的倒影練劍。某天一時不慎,滑倒折了腿骨。

    僥是他內力精純,在荒無人煙的冰原上爬出四十里地。最后也不知是凍死還

    是餓死。

    THE-END

    Mr。26。。7:26'A。D。25

    〖林秀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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