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蘭】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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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蘭】〖全〗 作者:林秀樹(小悴) 字數:627 【OPENING】 完婚之后的第二天,娘子決定去樓蘭。 一年以前,我們在臨安認識的時候她就曾對我說:「我想去看看另外一個樓 蘭?!挂驗闃翘m是一座城的名字,也是她的名字。 她走的那天下雨,家里的曇花正開。雨水中明媚的艷。 當時我問她:「既然決定去流浪,為何不等回來再完婚?」 「一個人想在外面開開心心的流浪,就先要有個家,能夠回得去。所以,」 她把油紙傘遞給我:「你要留在這里,不可中途追來?!?/br> 而她便獨自走向西。 回去家中,我在暗處擦亮一盞油燈,守著曇花微啟。窗外聽見雨聲,眼前這 寂寥花火,靈犀之間像是緣起緣滅。 卯時。 天明。油盡。燈衰。雨歇。 曇花恰逢夜雨,你守算幾個時辰,就抵過一季。 待到雞鳴時分,花事無疾而終。 花兒最美的時分,不在姹紫嫣紅的荼蘼。只待行將凋萎的清晨,恰逢一滴露 水超度。 LOLAN 樓蘭 J。9。。:25'A。D。25 *********************************** #。林秀樹 二百二十七天之后,家里忽然來了一個戴蓑笠的男人。他個子 很高,面相削瘦慘白;他說話的時候目光并不在你,聲音也是低沉。 我不喜歡聽他的聲音;卻要專注。 因為他是帶了娘子的一句話來—— 「找不到樓蘭,便不再回來?!?/br> 我本想溫一壺酒給他,但他帶完這句便從窗口躍出。剎那之間消失在夜色。 我追出來,希望能追上他探問。不過轉眼之間,漆黑天幕下只剩螢火蟲冷冷 地飛列成陣型。 后來我才知道,這個男人的綽號叫夜飛蝠,是天下間輕功最高的游俠。 我的名字叫林秀樹。我是一名工匠。 三年前我鑄過一對修羅刀,并把它贈給一個江湖上的朋友。而后有過一些傳 聞。在兵器譜上便也寫下我的名。 而我,亦不再鑄劍。 其實你也可以閑下來虛度,只要你有所成。 那年大暑的晚上,我次見到夜飛蝠。 他走后,我溫過一壺酒自飲。喝到全身濕汗的時候,我突然決定鑄一柄劍。 不再將它贈給任何人。因為劍名樓蘭。 取一個名不是命理辭書推推算算那樣簡單;每個名字都會有一個理由,亦注 定某處隱憂。 愛一個人也不是風花雪月卿卿我我那樣簡單;每一對情人都會有一個傳說, 同樣交纏許多煎熬。 而鑄一柄劍更不是生鐵黃銅敲敲打打那么簡單;即便你不用它殺人,也必須 嵌入一記劍魂。 我知道,這柄劍的魂即是我的魂。如此,我才會有一個理由可以去找她。 便開始一路向西。 向西—— 所以在每天最好的時辰,根本看不見太陽。 除非你愿意回頭。 而入秋之后,連續三天最陰的時辰,我都會遇見夜飛蝠。 很奇怪,因為一個夜行千里的游俠,絕對沒有理由可以被我追上。 我開始懷疑是不是我看錯人,又或者現在瘦的人都很相像。 「你家里面……是不是三胞胎?」 「……」 「那為什么連續三夜都遇見你?」 「眼睛壞了,只得看見面前三尺,所以我只走夜路。而你是日夜兼程?!?/br> 「夜晚時,你能看得遠些?」 「同是三尺。但白天的時候我看不見路,別人卻看得見。夜里一樣,誰都看 不見路,誰都看不見人?!?/br> 「其實我相信,即便你看不見,一樣能聽到。蝙蝠的聽辨,靈異?!?/br> 「尤在夜間?!?/br> 那夜請他喝了酒,卻沒有問起關于樓蘭。 他是自尊很強的人,說到痛處,奈何傷神——「其實。即便每夜只走一個時 辰,你也趕不上我。只是入秋后,每夜行路,官道兩邊的樹上總有葉子落下。而 葉子飄落的聲音我是聽得見的。想要避開,便不能走到太快?!?/br> 當夜晚最靜的時分,他這樣聽覺敏銳的人一定可以聽到很多聲音。他神行如 飛,詭異冷冽。 「而在暴走的風勢中,你很難分清楚那些飛舞著襲來的究竟是落葉抑或別的 暗器?!?/br> 他接著說:「林公子。多年前,我的這雙眼……是為落葉鏢所傷?!?/br> 所以秋意越濃,步履越慢。 迷信之人,往往采信百鬼夜行的流傳。魑魅擦肩,陽氣則損。 夜飛蝠便消瘦了去。 …… 又七日。每夜他都會在前路的驛站溫一壺酒等我。 某次酒醉的時候,我跟他提起過樓蘭。 他說端午節前夜,我娘子在涼州救過他一命,贈給他一只粽子。而做為回報, 他要幫她帶一句話到江南。 「有人殺你?」 「是?!?/br> 「你輕功那么高,即便殺不了人,殺你又談何容易?」 「容易。因為對方也是一個輕功高絕的人?!?/br> 「誰?」 「虞嬖?!?/br> 「她……為何要殺你?」 「因為殺了我……無論白天晚上,她都是輕功天下?!?/br> 「那我娘子又如何救你?」 「她幫我占了一卦,然后告訴虞嬖我只剩五個月的命,無論如何活不過今年 白露?!?/br> 娘子并非江湖中人,江湖上卻無人不知她。因為她是神算子樓外樓的女兒。 她每年只占一卦,不可占自己,不可占親族,否則即犯天條。 那夜,夜飛蝠說完很多話,也喝下很多酒。 在他慘白面色有過一層酒紅。 第二天,我繼續向西趕路。晚上的時候,他依然在前面的驛站等我。 這夜他并未溫酒,也許是不想被我看見臉紅的樣子。 「你這樣走,是要去哪處?」 「并無去處,只是沿著官道向西再返向東。我希望白露之前,可以遇見她?!?/br> 「誰?」 「虞嬖?!?/br> 「殺她?」 「不,我知道入冬以前,她必往這條官道經過。假如能在白露之前相遇,我 要告訴她兩件事:一,七大捕頭如今匯集在京城,正欲擒她。其二,我愛她?!?/br> 我沒有想到竟是這樣的對白。 死亡或者情愛命題。 他的聲音分外低沉,而在他的眼內,看得見寒冷湖澤。 我決定溫一壺酒,「小二——」 這一剎,他突然站起身:「她在附近!我能聽到!」 「你……追得上她?」 「追得上,夜間的輕功,我是天下最高?!孤曇袅粝聛?,人已飛至窗外。 我追出去,只看見落葉在他經過的地方飛舞成陣型。 本來有句話想告訴他:追不追得上一個女人,其實并不在你輕功有多高。 …… 四個時辰之后,在路邊我曝見夜飛蝠的尸身。 本是追得上的,但身邊的葉子落下來紛擾他的聽覺。 他決心勇敢一點,因為是在追一個女人。 但有些時候,這世界偏行殘忍。即便你輕功再高超,人格再孤僻,決心再悲 壯;當在疾走如飛的時候,只要你的頭骨撞在樹桿,一樣會死得很難看。 疾風間暴走,你當聽見猶如狼嚎的聲響。 而他告訴過我,修習輕功,正是沉溺這樣的呼嘯。 只不過秋意漸濃,零落的葉子打亂欣賞的方寸。這樣機警的一個人,當他卸 下警惕,一片落葉足以奪命。 他跟她距離只得半里。亦嗅到她的發香。步點到最快,每一片葉子打在面上 猶如刀割。 他曾下意識的閃避,撞在一棵楊樹,頭骨碎裂,猶若花開。 我看著他的尸,長久無言。 恰是白露。冷風吹遍。天高湛藍。 我終于知道,原來一個人輕功再高、身法再快也快不過春去秋來。 *********************************** #。2 廿二日,秋高。 發膚焦躁,眼目失神。酉時,西風大作。黃沙迎面撲卷,無忌憚。 長安城南百二十里。朱雀莊。 「嘩!是什么風將林公子吹至鄙莊?」 「秋天季節,遍野吹的西風?!?/br> 「公子往臨安來?」 「正是?!?/br> 「便是逆風了?」 「呵。如何?」 「正思量公子大駕,所為何事?」 「白露過后,風沙一日大過一日。這樣風起的時刻,無法再去行路?!?/br> 「公子請——」 「梁兄請——」 朱雀莊主的名字叫梁庭安。 兩年前在姑蘇,他花五十金請娘子占一卦,占的是仕途財運。 娘子請他辭官,于城北高處動土,建朱雀莊。 「命生玄武亂,金在西,克木,是以生災變。倘有血光,朱雀事南,可有退 避法。主宅宜建瓴,覆琉璃璣,大理石階。筑陽渠,植南木,池水正東?!?/br> 「依此法,可避災劫,斂巨財?!?/br> 時年五月初八,天子文書至:長安太尉府里通反賊,其罪當誅。 燕云十八騎持天子書,一夜之間斬殺太尉府官員、仆眾二百四十三人。 「梁某避此禍,全占公子相救。如今偏安于此,錢莊生意亨通,也算坐收巨 財,真當感激不盡?!?/br> 「乃是拙荊妙算,何況凡人各安天命。莊主不過盡去人事,如此說來是言重 了。呃……此來還有一句想問莊主,不知年內,拙荊有否來過寶莊探望?」 「未曾見?!?/br> . (全拼). 記住發郵件到. /家.0m /家.оm /家.оm 哋阯發.оM 后來我才知道,那天梁庭安撒了謊。 其實娘子是來過的,并在莊內植下一池夜蓮。 風水書上是這樣記載的:蓮逢水蔓,當解夜煞,御百害。大利陽宅。 那夜我在池邊有過駐足,感覺曖昧。深秋天氣,池中已是空闊,月影孤僻。 再無線索探看,便告就寢。 次日清晨轉醒,整個朱雀莊已成灰質。尸骸散亂一地,不忍目睹。 惟余客房一間,孤立池邊。莊內的珠光寶器俱被洗劫,梁庭安的首級放落在 廢墟顯眼處,嘴角有血凝。 官府尚未趕至,料想她尚在等我。 西北坡五里路,風口。 「看見燈盞的白灰,便知是你下的迷煙?!?/br> 「與你無干的事,不想要你看見?!?/br> 「何必呢,如此手辣?!?/br> 「你知道的,刑部發下文書,京都七大捕頭正傾巢而出。正是怕他們尋我不 見?!?/br> 「拿人錢財,何必奪人性命?!?/br> 「可惜偏在昨夜,這雙修羅刀暗自低鳴。便遂了它?!?/br> 后來她告訴我。殺人,并不關修羅刀的難靜。而是梁庭安對我有所欺瞞。 那一夜的刀光,不過是一記明媚的借口。 燎一把火,以為從此荒成廢墟。 但她不知,待到來年春夏,荒蕪池水必會夜蓮叢生。蔓而不妖,生之繁華。 有些跡象是難以消滅的,因為你根本察覺不到。那些,絢美光色下無聲滋長 的暗涌。 就像修羅刀出鞘的鋒芒,梁庭安看見的,只有強烈的幻覺。 「虞嬖。我后悔那日贈你刀?!?/br> 「林秀樹。我也后悔那夜上你船?!?/br> …… 永照十四年。 驚蟄日。太湖。梅雨。 虞嬖被官府追殺,踏水而走。竟無端登上我的畫舫。 官船靠上來,她便潛入我的睡床。 那夜紅燭燒了羅帳,我為她拔出嵌入肩胛的飛刀,眼觀鎖骨漂亮。我并未碰 她,是因為那天我沒有帶傘。 那個時候,在無錫柳橋,有另外一個女人撐起一柄油傘等我。我決定娶她。 …… 「虞嬖。當夜若是你停下來,夜飛蝠也許就不會死。他不過想說兩句話,而 你不愿聆聽?!?/br> 說歸說。其實我知道,人在什么時候生,或在什么時候死,都是有命數的。 而你在醉生夢死之間彷徨,便失去緣造的也許。 娘子曾說:緣在命之內,不在命之對。命理可以算計,機緣不可造作。 倘若遇見中意的人事,切莫強予施求,才落中正情緣。 「連風聲都聽不進,我還聽他說什么;節氣都不待他,我又何必等?!?/br> 虞嬖輕輕念我的名字:「秀,」 她問我:「知不知道……什么是醉生夢死?」 我想。某個人,倘若迷失彼岸的歸宿;便忘來路。 「虞嬖,我真的煩透你們這些江湖人。分明是你要他死,現在卻假惺惺在這 念佛?!?/br> 「呵?!剐θ葺p蔑:「是你老婆宣告的死期,又與我何干?」 天光赤灰,微風冷冽。遠山稀疏,三五枯樹。 季節,真的是很玄妙的時差。該是白露,便捱不到秋分。蓮花凋謝,你偏不 信白菊。 無云。仰望孤雁,錯過南飛季節。只落彷徨,醉生夢死。 「在我。倘若上天給一個如愿期限,那該多好。秀,這雙修羅彎刀,每夜都 嘶鳴。惟獨你在身邊,才有寧靜?!?/br> 永照十七年。 秋分日。長安城外,東郊。初晴。 這天虞嬖收起一雙修羅刀,并對我講:「秀。不如我們相愛?!?/br> 而這是我第二次拒絕她的日子。 *********************************** #。3 過了這烽火臺,即是大漠。 我知道她必會再出現。而我,也必前行。 她說,她要我們相愛。于是暗處隨行。我看不見,亦改變不了。 去樓蘭的路很長,每次累了,我都會停下來溫酒。虞嬖可會在暗處對飲? 兩個人相愛,其實是很獨斷的事情。沒有理由,也沒的商量。 虞嬖原本只是個盜賊,自從我把修羅雙刀贈給她,她便開始迷戀殺人。也許 我真的不該,而我惟恐她又被官兵追殺。 一直到現在,我都會記得這一幕——某天她踏水而行,一襲白衣勝雪,肩上 的血漬一路上慢慢滴落,殷紅染色。 在我結婚那日,她沒有送禮。反而是我將雙刀贈她。 沒有想到的是,她用三年的時光,殺了不少人,斬了不少兵刃。還是斬不斷 那一夜的情。 娘子以前說過,在河南開封。有一柄鍘刀可以絕情斷義。 可惜,大家都不順路。 *********************************** #。4 十七日。午時。陰。 邊關。 城臺下跪著不少老幼和婦女。他們都扎著高高的辮子,衣著襤褸。 風沙不大,他們的嘴角都已風裂,眼睛亦是猩紅。 手腳并無束縛,卻不動彈。 這群托托爾人,跪了兩天三夜。只求官府開恩,讓他們見到被俘的青壯。 活要見人,死或見尸。 三天之前,蘇圖的牧馬受了驚,打亂官兵的儀陣。蘇圖被活活打死,鞭子有 一輛牛車那么長。 男人都起來反抗,只回來一個,沒活過日落。四人戰死,剩余十九人被官兵 抓來。說是今日午時斬首。 老幼和婦女這樣無聲的跪著。等待或者乞求,煽情儀式。 而我,亦暫停行路,沉默觀望。官兵要看文諜,我便給了。 再無多言。 正午。幾個黑衣人騎著駿馬,提了長槍由城內出。 我知道,他們是燕云十八騎。 我便低頭行路,不再看望。因為我知道,十八騎所過,必無活口。 世界上有一種人,天生就嗜殺戮。他停止的一天,是在他被殺的時候。 「而你不是,虞嬖?!?/br> 「那時我藏在人群中,看見手起手落,血光漂亮。纓槍穿膛而過的時候,我 聽見一種空靈聲音。并沒有人哭,也沒有人笑?!?/br> 她說:「血花濺落在細沙,這也是有聲音的。馬蹄踏上去,便留一記深痕。 越雜亂,越漂亮。有個小孩被母親壓在身下,是被馬睬死的。當時我轉過身, 看見你的背影?!?/br> 「秀,你根本不敢回頭?!?/br> 「我要趕路去樓蘭?!?/br> 那一天,其實我還是回過頭;只不過虞嬖沒有看見。 一地的尸體,凌亂而狼藉。城臺上,高懸的頭顱還在滴血。風吹過來,就似 江南的梅雨。 風停的時候,血也干涸。地上的殘痕,已被細沙覆蓋了。 她站在荒蕪的沙丘,背著一雙修羅刀,身形纖瘦。 大漠的月色,蒼涼。 「我去找木料,升一堆火?!?/br> 「不必了。我不冷?!?/br> 「呃……要的。天寒?!?/br> 其實生火是我想溫酒,并非擔心她的冷暖。一個冷暖不知的人,你擔心她也 沒有用。 而我回來時,她已不在了。 惆悵獨飲?;腥婚g聽見遠處飄來的駝鈴,竟想起家中的曇花。 我是一個工匠,我的名字叫林秀樹。為了一記劍魂,我必找到樓蘭。 *********************************** #。5 秋分過后的第十一天。 大漠下了場雪。 一路沒有人煙,因為看不到太陽,我開始擔心會迷路。 我知道虞嬖必在某處與我對峙。追隨或前路,尾行或靜待??倳m時地出現 消失。沒有驚詫,也沒有驚喜。 有些時候,我也會想她。就像那夜突然想起曇花。 在最冷天氣,躲進風化的山巖。升不起火,便無法溫酒。寒氣越甚,酒癮越 劇烈。這般煎熬,惟獨擁抱可以緩解。 我于是安靜聆聽,希望聽見修羅雙刀的嘶鳴。 然而只在大漠飛雪的天氣,你靜下來,便聽見雪落沙丘的聲音。即便凜冽風 勢,這墜落總輕緩旋律。全然不似刀鋒的怨氣。 出關那日,當地的老人告訴我,只有行將凍死的人,才聽得見雪花旋律。 不知在欣賞還是倒數。落下一片,這場風雪便捱過一分。 一如守望花事,啟開一瓣,便短去一瞬。 大抵風花雪月的事,皆是不宜守算。且聽且看的行板,生之虛妄。 雪落掌心紋路,卻是詳實觸感。融水蔓延在命線,清晰可見。 不記得在這里避了多久。有次深夜醒轉,竟聽見呼吸聲音。慢慢地,越來越 貼近,終要抱進一起。 迷糊間念過虞嬖的名字。因為在靠近的時候,我分明嗅得到檀香。 到天亮,才看清這消瘦男子。 從此憎惡風雪交加的夜晚。 「我是個貨郎,很多人都叫我水伯。這條路我走過二十年。從江南販綾綢, 再由西域帶回香料……」 「水伯,那你知不知道怎樣去樓蘭?」 「不知道。我只知往西有片深湖。湖水是天空顏色。你到了湖邊,便距樓蘭 不遠?!?/br> 「這湖……你曾去?」 「不曾,我找了二十年也不曾見?!?/br> 「水伯,那……你有沒見過一個女人,頭發垂過肩去,眉毛好似月牙漂亮, 面色卻慘白。你跟她說話,她又不應。只顧低頭向西?!?/br> 「每一個想要去樓蘭的女人,都是如此模樣?!?/br> 「我知道。我正要鑄一柄這樣的劍?!?/br> 不露殺氣,不生嗔怨,不事霸道,不顯凌銳。癡癡握進手中,只到天光月色 之下,現出一點藍。 「我倒有塊尚品櫚木,產自天竺。公子若有好價,此木用做劍鞘再是合適沒 有。若加八十金,我便交由波斯巧匠精造。以玄金嵌琉璃,以龍墨書劍名……公 子以為如何?」 . (全拼). 記住發郵件到. /家.0m /家.оm /家.оm 哋阯發.оM 「水伯。我終于知道為什么你花了二十年,依然找不到樓蘭?!?/br> 其實他不懂得劍;更不懂得樓蘭。 而我也沒有說。 后來虞嬖殺了他,在水伯死前的那一剎那,見他眼神,我原諒了他。因為他 告訴我,可以看見一片湖水。天光月色下現出一點藍。 我始終沒有說出。這樣的劍,是不可以有劍鞘束約的。更不必刻下名字。 執守的最重,并不在劍鞘收發的表演??坦倾懶纳钔?,其實不過那一點藍。 這些種種,我一直不曾告訴虞嬖。因為她的一雙刀鞘精美,是我刻下梵文。 然而虞嬖也沒有告訴我,殺死水伯并非他不懂劍。 而是某天下雪夜晚,這男子曾共我漫長擁抱。 數年前,娘子告訴過我:五行金盛,是以水生。但有水勢,則遇貴人。 那一夜,倘若水伯不出現,也許我會凍死。而他假如不曾遇見我,便不會死 在修羅刀下。 如此。 「那一夜的雪很大,而我還在行路。只是找不到你,因為再多腳印已被雪花 填平。秀,想不到,你竟和一個男人過了一夜?!?/br> *********************************** #。6 和一個人過一夜,并不代表你愛他。 那之后,她嘗試著與我共行。而我依然拒絕。 拒絕一個人同行,也不代表你厭惡。 只是惟恐雪花降下的夜晚,擁抱的太緊,會產生相愛錯覺。 她放下長發,垂過肩去,面相慘白。 十二日。晴。 太歲勢微,螢惑乃現。宜遠行,忌頌經。 積雪漸化,水聚沙丘。 有個戴著面紗的女人,伏在駝背。駱駝在飲水,她撫摩它頸上的絨毛。 我于是靠上前,探問她樓蘭的去路。而她說的話,卻是我聽不懂的。 隔著婆娑的青紗,你根本看不清她的樣子。她赤著腳,踝骨系著銀鈴。如此 靈犀美妙。 擔心她會受涼,便給了她一對火石。離開的時候,她吹了羌笛。風聲送到很遠。 十三日。晴。 天冠降下,宿星當值。有血光,宜齋戒。 晌午的時候,我見到虞嬖。 她一個人獨立在沙丘,動也不動。相距半里,我已看見是她。 赤灰日照的掩不住絕色刀光。 她穿黑色的衣服,所以天光再強,刀光再艷也照不清她身上的血痕。 她遍體鱗傷,倚刀而立。喘氣如蘭,刀尖插進沙屑,鮮血慢慢地延著刀刃弧 型滲進黃沙。 一個時辰之前。七大名捕在二十里外伏擊她。她殺了兩人,便開始逃。 「如果剩余的人追來,」她的目光緩緩移向遠景:「秀。你會不會救我?」 我并沒有應她。因為沙漠里,你根本找不到花船畫舫,更沒有紅燭羅帳可以 隱瞞。 我只是站進原地,形同守望。 雪后的天空,積云都化成降雪,因而沒有痕跡。在我和虞嬖之間,是融水刻 劃的溝壑。 申時。日光和媚,有暖意。 捕快并未追來,又或者找不見她。仙人掌開花的時候,她身上的血止了。 未曾想到,一場雪嵐摧不毀它。 她還是孑立,血漬凝在手腕和刀鋒。我開始從身后抱緊她,她頸上和耳根的 皮膚似是冰冷。發鬢廝磨。 兩個人都是靜凝,不曾動彈。 縱然這式擁抱。我所想的,卻是另外一個女人。記得在私塾念書的時候,我 先生說過曇花和仙人掌乃是相同科屬。 酉時。日暮,殘陽斜照。 在虞嬖秀發的光澤,只剩一點藍。 那個伏在駝背的女人經過,駱駝顛簸一步,她腳上的銀鈴即會叮當作響。 她曾停下來,為我們升起一堆篝火。 她走之后,笛聲傳了很遠。 *********************************** #。7虞嬖 很多人說愛上一個人是很痛苦的事情。 其實不然。 那天林秀樹從身后抱緊我的時候,我忽然覺得身體極輕。仿似離開他的臂彎 即會飛墜。 沙漠,像一座深湖。蕩進其中,忘斷來路歸途。 我知道,他要找的是另外一個女人;他所希翼,亦是另外一款花香。 但在此刻,他的鼻尖靜靜抵在我的后頸。溫暖曖昧。 這感覺是熟悉的?;蛟趶那爸?,或在后來以后。于我命中,無有已時。 秀。 你不知道。只在垂危的關頭,一式擁抱的相伴,勝過飛蛾撲救的壯麗。 這無干冷暖時節,無干白晝漆黑。 這夜,來過一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