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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須臾,已是天人兩隔,可見天心難測?!?/br>這話帶有長輩對晚輩特有的欣賞,亦帶有暗暗的告誡,林如海十幾歲的時候都當了風光無限的探花郎了,你這都十五了,頭上半個功名也無,就頂了一張你爹的臉招搖撞騙。林璐此等厚臉皮的人雖然可以承受,完全當這老頭是放屁,此時也作出十分愧疚的模樣,紅著臉道:“不敢當不敢當,公瑜何德何能,雖有意為生民立命,奈何天資駑鈍,不得入圣賢之門,非但不能光宗耀祖,倒叫門楣無光,實在枉為林家子弟?!?/br>劉統勛盯著他圓圓的鵝蛋臉看了三秒鐘,覺得那愧疚從清淺的眼睛深處透出來,不像偽作,因道:“你能看明白這點,也是難得,既然有心,更當勤懇讀書,不墮乃父聲名?!?/br>林璐給他念叨得頭皮發麻,這可真是讀書人說的出來的話,跟林如海平日里教訓他的話一模一樣,不過從中也可以看出來劉統勛這老頭跟他親爹關系確實不錯,可不是哪個同科之人的兒子來了,都能聽見劉統勛這樣教訓自家晚輩的口氣。像劉統勛這樣身份地位的人,一見面就斥責他反倒是親近的表現,不然隨便來個路人甲乙丙,人家準??蜌馍璧綐O點。林璐自然滿口答應,見劉統勛有點想要立時考校他學問的意思,急忙笑道:“不瞞世伯,侄兒此次并非單身前來,父親大人于過身之前,曾收一養子,此番他同晚輩一起上京,也來給世伯請安?!?/br>以兩家的關系,林璐稱劉統勛一聲“世伯”并無不適之處,不過他不想一上來就這樣沒臉沒皮地套近乎拉關系,剛開始的時候一直是自稱“晚輩”,尊稱劉統勛為“劉大人”的,此時見劉統勛話里話外透著親切,并無官架子,方才改了口。劉統勛顯然先前并沒有收到消息,他跟林如海只是同僚同科,又一者在京,一者外放,對人家的家務事也不是多了解,瞇了瞇眼睛,道:“這又怎么說?”雖然并沒有表現出來,他心中仍然有著幾分驚訝,相交這么多年,平日里也有書信來往,林如海是什么人,劉統勛也是很清楚的,那是規矩透到骨子里的人物,按照常理,自然不會行事這樣莽撞胡來。林家雖然幾代以來一直人丁單薄,世代單傳,但是林如海本人并不是沒有子嗣,而且有兒有女,兒女雙全,林家并無絕后之憂,在這樣的大前提下,林如海竟然還會提出收養義子,實在是讓人很難理解的事情。更何況,林家幾代單傳,并沒有合適的血脈,連遠親中都選不出來合適的同宗,這個養子八成是一個異姓。中國唐戶令規定“諸無子者聽養同宗于昭穆相當者”,中國人尤其是漢人立嗣最強調的是“血的共同”,所謂“同姓不婚,異姓不養”就是由此而來。在滿人入關以前,亂收異姓養子是要判刑的,雖然滿清在這方面的律令并無明確要求,但是林如海的所作所為明顯也是不怎么符合規矩的。林璐坦然自若,仍然笑得坦然無害:“子毓是棲霞寺智方主持的關門弟子,雖然只是俗家弟子,但是天資聰穎,先父母于棲霞寺上香還愿時,得智方主持引薦,青眼有加,收為徒弟。及至后來,父親擔心我一個人勢單力薄,孤木難支,便干脆收了子毓當養子?!?/br>劉統勛沉默了一下,略一想就明白了林如海的打算,眉頭一皺,道:“叫他進來吧?!?/br>劉統勛平日里貴人事忙,確實沒有空閑跟幾個小輩扯閑篇,不過如今臨近年節,他年歲又大了,乾隆向來憐惜老臣,干脆大筆一揮,批給他一個月的假期。劉統勛此時并無差事在身,作為翰林院掌院學士,他向來又以漢臣執掌者自居,平素也喜歡同有才能的小輩打交道。劉統勛是知道林如海這個人的,人家十幾歲中了探花郎,以這個年歲能在學問上有這樣的成就,稱一聲“天之驕子”并不為過,林如海平日里謙謙君子,溫潤平和,其實眼界極高,尋常人入不了他的眼。不論那個林家二小子是什么來頭,哪個主持哪個方丈引薦的都是虛的,堂堂正二品大員收了徒弟,足以堵了智方的嘴,偏偏能被喜歡到直接收為養子的地步,可見林如海對他的認同與看重。更何況,這個養子收得很是時候,不早不晚的,林如海在即將過身的時候才下定決心,視禮法規矩于不顧,破例收了這么一個養子,其實已經有了托孤的意思.——先前的林家二少爺,不過是一個寺廟里和尚的小徒弟,甭管智方主持是何方神圣,這個身份也絕然不可能比得上一個正二品大員之子在政治上的地位,林如海這是在向其施恩。劉統勛人老成精,他相信林如海能做出這樣大的犧牲,自然不是因為對那位林家二少爺看得順眼,這是影響到林家家風和名聲的事情,林如海卻義無反顧仍然做了,可見其中貓膩不少,這么一思量,劉統勛還真起了好奇。林璐告辭出去,不一會兒就領著林琳再次進來了,劉統勛打眼一看,先有了三分驚疑不定,饒是以他的心力,定了定神方才對著林璐笑道:“這便是如海兄新收的養子?”這當然是一句廢話,不過廢話也有它的作用,劉統勛現在有點頭暈目眩,需要一點時間來整理一下思路。當然,他的心慌意亂也不是因為林琳頂著的那張臉的,劉統勛活到現在,什么樣的大風大浪沒有經歷過,看到了一個長得俊俏的后生也斷不至于失態至此,他是隱隱覺得林琳眉宇間帶著的沉沉威嚴像極了一個人。異樣的感覺并不是一閃而逝的,劉統勛凝神再看,越看越覺得古怪,那樣的氣度只能是長時間的養尊處優、權掌天下方能慢慢錘煉而出,那是腳踏日月,手掌乾坤之人才有的從容蕭索,放在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兒郎身上,竟然找不到絲毫違和感,林璐察言觀色,竟然在這只老狐貍身上看到了不甚明顯的驚懼,心念一轉,只是笑著答道:“回世伯,這是幼弟,單名一個‘琳’字,字子毓?!?/br>劉統勛神色一晃,失態轉瞬即逝,笑道:“如海兄一如既往地風雅高華,倒是好名字?!毖粤T不再多說,讓管家取了見面禮來,自己另從書桌上取了一方硯臺,交予林璐。作為一個靠眼力界發家的人,林璐招子毒辣,只掃了一眼就笑道:“世伯這樣貴重的禮物,侄兒可是受之有愧?!?/br>手中的硯臺是全新的,明顯劉統勛放書桌上就是個擺設,沒舍得用,蕉葉白冰紋單打硯,端正大方,觸手堅潤細膩,顯然出自名家之手,不過這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