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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以葉大人這一意求生的性子迫于時勢總會留下,這世上原也沒有捂不暖的石頭、化不去的冰,反正傷也傷了,騙也騙了,往后再待他好些,也就罷了。實則他到底料錯了葉千瑯,這葉大人從來不是隨方就圓的本分人,正如當日葉十九大口吞下jiejie的血rou,此后勒斃王安投靠九千歲、手刃羅望留于狼角湖……殺與赦,順與逆,予與奪,走與留,其間從未有過一分猶豫,只因從未有過迫不得已。“強取豪奪,匪類本色。你當真以為我赤著雙手就敢來闖你的大營?”時局一夕一變,料寇邊城還沒打算在天子眼門前生出波瀾,葉千瑯輕輕一扯嘴角,心中無情無欲,面上卻有玉石俱焚的決然之意,“我命由我不由人,無論生路還是死路,每一條路皆由我自己抉擇,沒人能強迫,更沒人能定奪?!?/br>“崇禎帝絕不會任魏忠賢就這么離京,你離開狼角湖已賭輸了一回,為什么還要自尋死路?”寇邊城目中血色彌漫,朝葉千瑯憑空伸出一只手去,似挽留非挽留,半晌又頹唐垂落,只余一溜抓不住的夜風漏過指縫,“阿瑯,留下來……我該怎么做,你才肯留在我身邊?”“寇邊城,我不悔被你這樣的人物傷這一刀、騙這一場……只是……”循著禮數,葉千瑯朝寇邊城抱了抱拳,轉身一步一步走出大營,一如往常般淡漠堅定。只是從今后,愿你我如參商,一世不相見。(三十四)霜降時節夜色重,寒意濃,待錦衣衛們鬧罷這一回,營內軍士再不敢有絲毫懈怠,各自打起火把,十二人成一列,兩列并行,分頭在將軍帳外巡邏。葉千瑯說走就走,單小虎自是喜不自勝,不顧寇邊城閉目小憩于帳內,偏時不時地扯大嗓門嚷嚷兩句,罵天罵地罵魏忠賢,也不知是有意寬慰還是成心添堵。長草間秋蟲戚戚,火把的紅光一點點滲透白色大帳,脈脈如斜陽余暉,剪出一坐一臥兩個人影,也為那絲絲鬢邊銀發抹上幾許暖色??苓叧茄雒嫣芍?,由始至終闔著眼眸,任單小虎在耳旁聒噪,偶爾聽他罵魏忠賢罵得痛快了,便不輕不重地笑上一聲。反是單小虎兀地自己噤了聲,萬分仔細又萬分小心地打量起眼前這個人。從前只道葉千瑯不死不活,不人不鬼,可他頭一回覺得寇邊城才是真真的無情物。街邊或素或彩的泥玩人偶是無情物,廟里相好莊嚴的神佛造像也是無情物,單小虎愣愣看著,愣愣想著,這個人,這一生許是注定只求一條出路。龍袍帝冕,孤家寡人。古時帝王謂“孤家”,謂“寡人”,哪個不是走過累累白骨青冢,方才得到萬里江山,情情愛愛的不過是蠅頭蝸角芝麻粒,不足惋惜,不足道。這一夜委實不安生,三更之前送走了葉羅剎,三更之后又迎來了鹿菩薩。人是來了,卻來得與往常大不相同,鹿臨川發未束而衣不整,腳上也未著一只鞋,就這么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闖進了將軍大帳。若說平日里這探花郎每一現身,必似天上的玉人翩翾而降,可現下他這披頭散發、面色慘白的模樣,活脫脫就是打哪兒墳包里冒出來的孤魂野鬼。單小虎不知就里,一見這心坎上的人物突地來了,也甭管他瞧來是仙是鬼,早是心花亂顫,笑嘻嘻地迎上前道:“喲,鹿探花怎么來了?”寇邊城自虎皮軟椅上睜開眼睛,微微抬了抬臉,眉宇間盡是掩不去的疲態,只道:“臨川如何這般模樣?”“我來找我大哥,”鹿臨川使出一把狠力推開高出自己大半頭的單小虎,至寇邊城身前,滿面決絕悲色,“可他似是不在這里?!?/br>一眼已知對方所為何來,寇邊城坐直了身子,于一臉倦色中微微扯出一笑,儼然已是耐著性子奉陪:“他如何不在這里?”“近來常常想起小時候,便是這個時節我已怕冷怕得厲害,總趁睡覺時冷不防地把腳丫揣進他的懷里,大哥有時只是一笑,有時卻故作惱我,非撓我腳心不可……”昔日的甜言軟語尤在耳旁,更教人心痛如許,一腔肺腑之言還未說盡,他已泫然欲泣,哽咽難言,“我與大哥同寢同食,大哥待我亦如至親至近,我憐他少年無辜突遭橫禍,我敬他博聞強識有膽有謀,我愛他光明磊落堂堂丈夫……是以我從不問他,為何明明已死之人忽又死而復生,為何一介將門之后竟成了一方強寇,為何他受名韁利索所縛而愈陷愈深……我甚至可以不問,他對我可曾有過一分真心……可我不得不問,他可還記得自己姓寇還是姓賀?倘若記得,他又是否記得當年滿門抄斬落下的罪名是什么?”毫無半點被人揭開舊傷疤的不快,寇邊城面色冷淡,語聲亦淡:“背華勾夷,謀國不忠?!?/br>“既然不曾忘記,而今你暗通后金,私締盟約,這般作為難道不是‘背華勾夷,謀國不忠’?”縱有千般的眷戀與喜歡,也抵不住這等滔天大罪,鹿臨川滿面淚痕,顫聲道:“既然不曾忘記,你又如何對得起當日賀將軍為證清白,寧在菜市口受下的千刀萬剮!”見這翩翩少年郎難得如此失態,寇邊城輕嘆一聲起身近前,頗為關懷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任他孩子也似哭個夠了,才問道:“你可曾見過明軍如何與滿人作戰?”話出突然,鹿臨川被問得一怔神兒,一時倒忘了如何應答。“你沒見過,我卻見過。明軍閉城不出,憑火炮之堅、城門之固勉強支持,若與后金鐵騎曠野交戰,那便是十打九輸,根本無力為戰?!笨苓叧枪戳斯醋旖?,面上卻無半分笑意:“你又知不知道,一旦滿人入關,又當如何?”不敢想那國破家亡的一幕幕慘象,鹿臨川凜然不語,半晌才自牙縫間擠出一聲:“必是舉國齊心血戰到底,拼得玉石俱焚,誓死不降……”“血戰到底也是輸,誓死不降終必降?!笨苓叧穷H不屑地一聲輕笑,“而今關內關外皆不太平,若無我寇邊城應天順人攫奪大統,也必出別的豪杰與亡命,到時天下四面火起,流寇遍地,反讓金人坐得漁翁之利。大明氣數已盡,不是亡于我這‘國賊’之手,就是亡在關外金兵的鐵蹄之下!”“你不單是變了,更是瘋了……瘋得胡言亂語,瘋得徹底……”鹿臨川已是全身驚顫不已,一字不信對方所言,不是不足信,而是不敢信,不能信?!笆桥R川信錯了人,愛錯了人……既然大哥一意不肯聽人一勸,臨川明天就入宮面圣,縱是拼得一死,也定要將你這些與金人的勾當稟呈皇上……”實則這話至多三分出自真心,余下的全是一時氣恨與驚恐,他雖滿腹“忠君體國”與“舍身求仁”,可倘真要見自幼傾慕的大哥被處極刑,也必不可能狠下心來。不成想話音未畢,寇邊城長眸里掠過一片霾云,竟已出手連發兩招,一招攻實,一招就虛,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