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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聲說:吃吧。楊子愣著,一時沒反應過來。爐上溫著水,等下你可以倒了洗臉洗腳。老板拿著空的托盤走回柜臺里面去:明天不用買菜,可以多睡會兒。楊子坐下來。面很香,熱氣升騰著,把眼睛都薰得朦朧了。凡塵38平靜的日子過得那麼快。雨季綿綿薄薄,可是終於也到了盡頭。海邊的夏天,日頭是直直的射下來的,那陽光鋒利的能把人身上刮下一層皮rou來。舊屋里還好,層頂上的瓦縫里都長出草來,屋里的橫梁高高架起,用紙糊了頂,熱氣透不下來。買菜是一大早去,開店又是太陽落山之後。楊子發現,天熱了以後,老板改賣涼面了,生意一樣是好,面也一樣是那麼美味。用曬干的海藻切末磨粉,揉進而團里。那面帶著一點青綠,還有海水的氣味,吃起來卻是鮮香滿口,清新別致。老板。坐在灶邊的人抬起頭來。廚房里是極悶熱的。而且這樣的天氣守著火爐,楊子根本不能想象這人怎麼還沒熱暈過去。而且仔細看看,老板頭上根本一點汗意也沒有。太古怪了!這人真不是一般人。我從海邊撿來的,咱們蒸了吃吧?楊子把魚簍里的貝類摸出來獻寶:上次做的湯和蒸蛋都鮮的讓人想把自己的舌頭咬掉!老板把海貝接過來,掂掂重,又挑出兩種rou質并不好的放在一邊:先放到清水里吐沙去。楊子興沖沖的答應著:哎!老板看著火,忽然問:又去鳧水了?哎,踏浪玩兒。海里波急浪涌,我可不敢下水。老板點點頭,想說什麼似的抬起頭,但是楊子支起耳朵等了一會兒,老板終究什麼也沒有說。這一段時日,楊子總算是摸透了些老板的脾氣。實際上,這個人根本沒有脾氣。他從不高聲說話,甚至也從來不說很長的話,能把意思說的明白,一個多余的字也沒有。但是人真是好的沒話說。被褥總是干燥溫暖,衣裳一件件清潔整齊,飯菜永遠可口噴香。老板喜歡靜,自己也是個極安靜的人。而且很羞澀。屋子就這麼大,兩個人。天氣漸漸熱起來,老板總是把里屋的門銷上之後,打水擦身。洗的一身都是水氣,再打開門向外提水,楊子要幫手的,老板沒讓。洗浴後的老板還是把濕發束起來,衣裳穿的好好的,一點點多的肌膚都不露出來。這個人修養上佳,脾氣極好,一手廚藝無人能及,最普通的腌咸菜頭,也可以炒炒翻翻的變成令人垂涎三尺的美味佳肴。若他是個女子,那楊子肯定是二話不說,拼了命也要搶回家去當老婆的。就算是男的......但是,老板長的也一點不難看啊。鼻頭圓圓的,嘴唇有些rourou的,臉龐卻顯得很秀氣,總是半垂眼簾,睫毛把眼里的神情都遮去了。至於其他......楊子喝了一口涼茶。卻一點也形容不上來。老板個頭仿佛不高,但是總是彎著腰的人,當然不會顯得高。也看不出胖瘦。衣裳兩三層,層層都不顯山不露水,扎著腰就看見衣裳了,看不見人。楊子想了想,咬著根草莖,繼續洗碗。并不是總不說話的。楊子悶極了想找人說話的時候,使盡渾身解數,想從老板嘴里多掏出那麼一言半語來。比如:老板,用白蘿卜好不好?用紅蘿卜。再比如:老板,這件衣裳破了,扔了吧。撕開,擦地。雖然掏出來的依舊是只字片語,但是楊子卻覺得其樂無窮。老板年紀并不算大,可是看上去卻是曾經滄海難為水的人物了。老板看看鍋里熬的rou醬,把灶下的柴火堆抽松架散下來,然後看著火慢慢的熄了。他剛才是想說,楊子一來時說是無處可去,連賃屋住店也不行。現在卻好象是忘了初衷,在屋子里待的氣悶了,時常的會在白天跑出去。買東西,去鳧水,還跟著漁船出過兩次海。他就不怕遇到他一開始想躲避的人了麼?但是這些話只在舌尖一轉,就咽了下去。沈默的把rou醬盛出來放在盆子里,然後把盆子湃在涼水里。夏天的夜里,吹著海風,吃一碗涼面。這樣安靜的生活,不要有什麼波瀾。老板的手停了一下......若是楊子不再安於這樣的生活,那麼,就請他離開吧。自己一個人,會更平靜的生活下去。這是現在唯一的愿望。就這樣安安靜靜的,每一天都與前一天相同,沒有任何變數,不要再經歷什麼心情起伏動蕩。涼面是已經煮好的,放在大盆里面。太陽漸漸落了下去,面鋪又打開了門做生意。楊子已經可以在柜臺里忙活,盛面,遞碗,收錢。老板坐在柜臺底下,慢慢的熬著一鍋湯。楊子招呼著來吃面的人,時時的低下頭去聞那湯的香氣。雖然是逃亡生涯,可是卻過得如此安逸享受。這樣好吃的東西,恐怕皇帝都吃不到。御廚哪有這樣的心境,這樣的手藝,這樣的從容雅致?湯的香氣慢慢的飄溢出來,店里吃面的人也有些魂不守舍。楊子耐著性子給一個客人端了面,彎下腰來低聲問:行了嗎?能喝了吧?老板低頭看,一鍋湯已經熬成了乳汁一般,鮮香之極,慢慢的點了一下頭。楊子歡呼一聲,拿勺舀了湯就往嘴邊送。老板低聲說:燙。楊子一邊唏噓,一邊還是忍不住不喝,扁嘴咂舌的嘖嘖有聲。老板安靜的坐著,聽到外頭店門一響,有人進了店。他站了起來,然後愣了一下。進門的人一身白衫,風度翩翩,手持折扇,宛然是儒雅富貴的公子模樣。這個小小鎮子盡管也有南來北往之人,卻從來沒有這樣的人物。這樣的人夜里來這種小店,難道是來吃面的嗎?凡塵39那位白衣公子沒有說話,老板也就沈默著。他從來沒有招呼客人的習慣,客人要求什麼自然會說。請問老板......忽然柜臺底下楊子身體一僵,也沒顧及手里捧著湯缽,噌的便站起身來。老板奇怪的回過頭來,楊子已經看清了進來的那個人,臉上的神色難看的象是見了鬼一樣,手里捧的湯缽一歪,剛剛燉好的一缽熱湯頓時都潑灑下來。老板向旁邊側了一步,然而身邊也是高木的柜臺,方寸之間退無可退,那些熱湯瞬間便潑在了他腰上腿上。瞬間好象腰腿上的皮膚都不是自己的,什麼感覺也沒有。棉布的衣裳吸飽了沸騰的熱湯,蠔油更是聚熱吸熱的一樣東西。剛淋上的一剎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