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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扣在案上,順手反過菜刀在魚頭上輕輕一磕,魚頓時便老實了,平躺在案上一動不動。那人已經又拎了一桶水進來,倒進大盆里面。老板慢慢的說:你叫什麼?我?那人飛快的回過頭來:我叫楊子。楊子?嗯,木易楊,李子的子。他大步跳進來,一臉笑意:老板,我能留下來了不?老板想了良久,案上的魚被那一下磕暈,又回過勁兒來,繼續的甩尾巴,老板順手又磕了一下。行不行老板?又過了良久,老板終於說:好......那人笑逐顏開:謝謝老板,謝謝老板!我一定勤快老實不叫你生氣。老板又嗯了一聲,換了薄刃的刀子,橫劃一刀,割開了魚腹:打水來,洗魚。哎哎,好!就來!那人拿著桶,跳著就到了井邊,看起來真是不夠穩重。老板殺魚的手勢純熟又好看,摳了腮清了腹,倒拎起魚來打鱗。那些半透明兒的鱗片兒紛紛的落下好象秋天的葉子。但是老板的臉上一直沒有什麼表情。他象是一個沒有睡醒的人一樣,對什麼事好象都是淡淡的,慢慢的,渾不在意的。中午的時候老板炒了一個油鹽豆苗,在火上烤了幾塊饅頭。饅頭是放了幾天的,但是被火一烤,外面一層酥酥的黃殼兒,暖暖的燙燙的,掰開來之後,里面雪白柔軟,緩緩的冒著熱氣兒。老板把豆苗兒夾進兩塊饅頭中間,遞了給他:吃吧。楊子早就開始流口水,絕不會多說什麼客氣話,接過來大口就咬,還含糊不清的問:老板,你貴姓大名???老板愣了一下,夾在筷子上的豆苗又落回盤子里。楊子兩腮鼓起,抬頭看他。老板又挾了一些豆苗夾在饅頭中間,低聲說:我都忘啦。楊子愣了下,把嘴的饅頭咽下去:老板不是姓沈嗎?我昨天好象看到招牌上寫著沈記湯面幾個字。老板咬了一口饅頭,還是說:我忘啦。哦......楊子絕對不是沒有眼色的。既然老板都說忘了,那就忘了吧。繼續啃烤饅頭夾豆苗。這麼簡單的吃食,卻吃起來這麼香。是因為餓了,還是......沈記湯面每天晚上的掌燈時分才開張,門板一扇扇卸下來,掛出招牌,吊上燈籠。老板是個過於安靜的人,如無必要,他的嘴始終如蚌殼一樣閉的緊緊的。頭發束的很整齊,衣裳也洗的很干凈,舉手投足都顯得很安詳從容,但是,他太沈默。屋子里很安靜,切蔥姜的聲音,還有大鍋里的面湯沸騰的聲音。老板,我......楊子望著高湯,還有老板正在揉的面團。和面的時候加進了一些他認識的東西,如蛋清和一些白膩的動物油脂。還有他不認識的東西,但是想必也是令食物美味的東西。面團揉好了,放在大面盆中醒著。然後老板拿了長柄勺子,攪拌那濃香四溢的rou醬。他回過頭來,看了楊子一眼,目光中帶著無言的詢問。我等會能不能......吃碗面?老板點點頭,手下不停的攪拌。rou醬里面沈底的東西被翻上來,里面有切碎的蘑菇,黃花菜,海參,魷魚,rou末兒,火腿,蘿卜,花生末兒......許多許多令人垂涎的東西在大鍋里,燉得爛爛的,混攪在一起,各種各樣的香味慢慢揉和,混成了一種令人食指大動的濃郁的rou香。楊子在一邊拼命吞口水,老板臉上是一種漠然的神色,好象旁邊根本沒有人一樣,眼角也不抬,專注的看著rou醬的火候。雨還是綿綿不絕的下著,這個臨海的小鎮終於迎來了一年當中最潮濕的季節。老板,其實以你的手藝,窩在這樣的小地方太可惜了。你要是到大城市里去,肯定會賺更多的錢。老板仍然沒吭聲,楊子也已經習慣了。過了一會兒,老板忽然說:賺更多錢?做什麼用呢?誰會嫌錢多啊,賺錢多當然是好啊??梢宰〈蠓孔?,穿綾羅綢緞,娶漂亮的媳婦兒,不用天天這麼起早貪黑的,多辛苦啊。老板嗯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拿過蓋子蓋上鍋,把大鍋移到一邊的灶上。灶下面是冷灰,老板又移了一把柴禾過去,慢慢的說:那些我都不想要。外面的門咯吱咯吱響,有人推門進來了。老板,一碗湯面!多擱點醋。老板還沒應聲,楊子先答應著:好!,馬上就得,請坐請坐。進來的那個人有些奇怪的看看柜臺這邊:老板,你請了夥計了?老板嗯了一聲,低頭揉著面塊兒。他的手勢起落有致,純熟好看。楊子在一邊兒看著,想著這老板肯定是讀過書的人。雖然這屋里一點文人的氣息都沒有,沒有書,沒有筆,沒有紙張什麼的,統統沒有。老板也穿著一身短打扮,看起來和鎮上的漁民們差不多,只是整齊干凈的多。但是,他身上有種,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沈默安靜。沒有讀過書顯出來的愚昧的木訥,和讀過書卻沈靜的安詳,是完全不同的一種感覺。楊子昨天穿來的衣裳還沒有干,到處濕答答的也沒有地方去晾,就掛在後院的天井檐下陰干。他現在穿的是老板找給他的一件舊衣,布已經洗的褪了色,褲子還不夠長。頭發用根線繩扎了一下,佝僂著肩膀坐在柜臺里面。老板把面盛出來,兌了高湯,澆上rou醬,灑好調味。楊子伶俐的把醋碟和筷子放進托盤里,端出去給那個坐著的人。店里頭很安靜,那個人在吃面,老板坐在柜臺里擦竹筷。他用的那塊布有點淺淺的綠色,上面有點海藻的味道。楊子沒說話。雖然店里這麼靜,有些悶。但是,卻讓人覺得心里踏實。似乎這種安靜已經持續了很久,而將來也會一直這麼的繼續下去。店里的客人不多,但是始終有人來有人去,那一鍋rou醬慢慢的變少了,案上的面團也一個個的變成了面條兒,盛進了碗里。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音,被雨聲濾過,顯得十分渺茫的更鼓聲,一響,兩響。楊子拿著塊抹布,不怎麼熟練的在洗碗,外面的人吃完的時候,他會跑出去收錢,然後跟人說,下次再來。老板抱著膝坐在小凳子上,眼神恍惚,神情迷惘。他在想什麼?那樣的眼神和神情......讓人忍不住要去猜想,他在想些什麼?老板。老板?他喊了兩聲,老板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打烊嗎?老板的眼神還沒有集中起來,要過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楊子把門板再一扇扇裝上,取下燈籠,吹熄里面的蠟燭。把招牌摘下來,順手抹抹上面的水珠。他閂上門轉過身,看到老板正彎著腰,把一大碗熱氣騰騰的湯面放在桌上,擺上竹筷和醋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