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軀,guntang鮮血滴落在臉上,祁重之卻沒有挨到想象中的疼痛。耳目漸漸恢復清明,他瞪著眼睛,模模糊糊看見張平森擋在他上方,一柄長劍從他胸前穿過,而自己的刀,正不偏不倚插在他的后背上。祁重之渾身哆嗦,崩潰至極地嘶啞慘叫:“不——?。?!”王盛拔劍而出,張平森的身體脫力下落,祁重之驀地松開手,抱住他的身軀。張平森大張著口,汩汩往外嗆著血沫。“孩子、咳…孩子,”他死死攥住祁重之的手,“義父…對不住你,對不住你爹娘……”“為什么?”祁重之怔怔呢喃,“到底是為什么???”可為什么對不住,張平森沒機會再回答了。他死了。王盛唏噓著,一手牢牢按住傷口,一口重新舉起劍,對準了祁重之的腦袋:“好一出父慈子孝,看得我都要流眼淚了??取僦髋晌襾硭湍阋怀?,他說了,看在鬼帥的面子上,可以給你留說遺言的機會。咱們就別浪費時間了,還有什么話,你趕緊說出來,我會替你帶給鬼帥?!?/br>看在鬼帥的面子上……憑什么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李兆堂和赫戎,又是什么關系?這個世上,還有人能相信嗎?“我只有一個問題,”祁重之慢慢放下張平森的尸體,行尸走rou般站起身,“赫戎的病,會治好嗎?”王盛挑起眉頭:“好,當然會好,我們少主視他為掌上寶,藥都是親自為他煉的,不光現在會好,將來還會更好?!?/br>“……好,那就好?!?/br>祁重之微微牽唇,笑容溫柔極了。“你沒有其他遺言了?”“沒有了,動手吧?!?/br>他深深闔目,仰頭站在原地,袒露出脖頸要害。一劍破空而來,離他咽喉只差分毫,他不躲不閃。“當啷!”預想中的死亡沒有到來,他緩緩睜開眼睛,低頭看向丟了長劍,抽搐在地的王盛。王盛的眼中映出祁重之平靜過頭的神色,他不敢置信縮緊瞳孔。“刀上……有毒!”“刀上沒有毒,”祁重之說,他提起刀,走到王盛身邊,抵在他心口,“淬了毒的,是我的手?!?/br>早在他不惜傷及自身而捅傷王盛時,已將劇毒無聲無息撒進了王盛的傷口。可惜沒時間再撒得多些,否則義父……祁重之長吸口氣,揮刀斬下了王盛的左臂。凄厲哀叫聲中,他啞著嗓子問:“所有的事情,都是李兆堂一手策劃的,對嗎?”王盛臉色慘白,只顧著戰栗。祁重之又剁下了他的右臂。“我爹娘是他殺的,必然在他那里,那么他接近我們,究竟還為了什么?是因為赫戎嗎?”祁重之疲憊不堪,氣若游絲:“你可以繼續不說,我跟鬼帥學到的,不止有他殺人的招數?!鸺埡鹈?,你聽說過嗎?”北疆蠻化之地,還施行奴隸制,沒有人權的奴隸犯了錯,便會淪為主子泄憤的玩物。北疆別的不行,但殘酷刑法屢出不窮,所謂金紙糊佛面,便是將淋濕的紙一層層蓋在犯人的臉上,水汽浸入人的口鼻,漸漸使人窒息而亡。王盛喘著粗氣,血快要流干了。“說嗎?”祁重之低聲問。王盛眼球痛苦翻白,口吐污血:“給我…給我解藥,我說……”他頹然一歪頭,大睜雙眼,死不瞑目。祁重之猛地扔了兵器,轉身跌跌撞撞跑遠,扶住一棵大樹,一陣昏天黑地,吐出了膽汁。張家,沒了。祁家,還留他一個。只是因為一本書。只是因為一本書!赫戎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四周圍是鐵鑄的墻壁,他是只被困籠中的獸,四肢已經可以動,但他沒有動的欲.望。他額頭上被紗布包扎完好,也上了藥,已經過去三天了,一點小磕傷,到現在都沒有愈合。他確定,他的身體失去了自愈的能力。但毒性還在,就在昨天,他喝了滿滿一杯李兆堂從胳膊上親自取下的血。他當時被摁著腦袋強行灌了下去,那血的味道很濃郁,熏得他惡心。李兆堂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哥哥,是千真萬確的,他信了,但還如在云霧里,像做一個噩夢。三十年前,他的父親巴托還只是北疆小部落里一名微不足道的巫醫,因為與部落首領的女兒私通,而被驅逐出北疆,流落中原,渾噩度日。也該他運氣好,居然無意中結識了外出游歷的濟世峰圣女。李善蓉是濟世峰峰主唯一的女兒,彼時還在懵懂無知的年紀,初次下山歷練,對一切都好奇。巴托這樣能言善辯、心思奇巧的外域人,很容易引起她的興趣。她對巴托漸漸生情,為了得到巴托的愛意,她將濟世峰從苗疆取得一對奇異毒蠱的秘密告訴了他。巴托一心想回歸故里,此舉正中他的心意。他與李善蓉私定終身,哄騙李善蓉偷出毒蠱,到手之后,便翻臉不認人,拋下已有身孕的圣女,獨自返回北疆,將毒蠱獻給了北疆國君。農夫與蛇的故事,古來有之,層出不窮。李兆堂和赫戎的出生,就是最大的不幸。十多年前的痛苦卷土重來,赫戎眼瞳空洞,詭異的神殿和昏暗的牢房、瘋癲的父親和陰狠的兄長——只有一線之隔。他們都把他當成一件試驗品。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祁重之的笑臉,依舊燦爛如永不湮熄的烈陽,足夠揮散一切陰霾。祁重之露出一排白得耀眼的牙,朝他伸出熱乎乎的手。赫戎動了動僵硬的手指,情不自禁去抓夠——“阿鈞……我們一起走吧?!?/br>第59章第五十七章距離濟世峰下二十里處,人煙稀少,梯田縱立,只零星點綴八.九座屋舍,住著專為濟世峰的大夫培植藥材的藥農。盛夏,是栽種板藍根的好時節,農夫們面朝黃土背朝天,腰酸了,直起來抹把熱汗,歇一歇,便瞧見遠處山上骨碌碌滾下個球來,撲騰起一片飛揚塵土。等球滾近了再看,竟是個團起來的中年男人,灰頭土臉,遍體鱗傷,落地了也不敢喘口氣,滿面驚慌神色,一刻不停,爬起來就一瘸一拐地沿水道跑。“站??!”“別跑!抓住他!”男人的背后居然還追著一長串拿刀劍的壯漢,個個衣著穿戴俱是濟世峰的樣式,可絕不像是大夫,倒像是殺手。他們口吐污言,追得男人屁滾尿流,不慎被一粒小石子絆倒,倒栽蔥似的稀里糊涂跌下去,一腦袋扎到了一個人的靴子上。那人渾身沖天的酒氣,把本來就摔了個暈頭轉向的男人差點被熏得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