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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無妨,”李兆堂扯出一個笑,“公子關心則亂,大多數家屬都會如此,李某理解的?!?/br>他太通情達理,反倒讓祁重之更加愧疚。直覺前兩天剛維系好的關系,轉眼又被自己給破壞了。雖然他愿意將李兆堂當成朋友,可好像每當他打算掏心掏肺來對待他的時候,就總會有什么事來擾亂他的思緒。是因為結交時日太短嗎?還是因為,自打他認識了李兆堂以后,就一直在精于心計,算計完這個再算計那個,連赫戎也沒跑得了。到頭來他誰也不敢相信,也沒誰愿意相信他。——還好有赫戎這個實心眼的笨蛋。“勞煩先生再多費費心,”祁重之懇求,“我知道我太得寸進尺了,可我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寄希望于先生。他現在這樣,我很……很害怕?!?/br>他真的不想再有身邊重要的人出事了。再來一次,他保不齊會真的崩潰。李兆堂愁眉苦臉:“李某的醫術不到家,醫病還好,但解毒還是半個門外漢。如果將軍在身體不適的早作提醒,說不定我還有辦法,可照現下情形看來,我也不敢下定論能百分百保他醒來?!绻夷锷星医≡?,或者我外公如果肯出手,應當能確保萬無一失救他性命?!?/br>祁重之毫不猶豫:“那就帶他去濟世峰,請求峰主救治?!?/br>李兆堂猶豫:“可我外公輕易不肯出手?!?/br>“世上無難事。貴峰峰主不是曾與我祁家有段淵源嗎?先生將這柄斷劍帶著,”祁重之說著,解下腰間兩截斷劍,交與李兆堂,“峰主應該認得祁家印記,我再親筆寫一封信,日后必定親自前往濟世峰,兌現之前與先生的承諾?!?/br>聽他言下之意,李兆堂一愣:“怎么,公子不跟我們一同回去?”祁重之搖搖頭,抬目望向京兆方向:“不了,醫治赫戎刻不容緩,可我還有沒處理完的家事,會拖你們的后腿?!?/br>頓了頓,他又道:“先生放心,有赫戎在你那,待我了結完私事,自會前去找你們?!?/br>李兆堂:“公子說哪里話,祁氏千金一諾,李某信得過?!?/br>“多謝,”祁重之一點頭,“過會我去前面,那里有個小村鎮,我給你們找輛馬車,再找個認路的車夫,盤纏就先給先生帶著,京城已經不遠,留我幾個干糧就成?!?/br>三言兩語間,他已將幾人的去向干脆定下,不復先前連馬都不愿去劫,非得下步慢慢走的猶豫。李兆堂無話可說,只得答應。等諸事置辦妥當,已經臨近黃昏,空氣依舊悶熱,憋得人喘不過氣,應該是下雨的前兆。“照天兒來看,這場雨還小不了呢。小哥兒,等雨停了再走吧?!闭襾淼能嚪蛲焐駠u。祁重之不容置喙:“不,就現在啟程。我付你三倍的價錢,務必日夜兼程,盡快帶他們趕到濟世峰?!?/br>車夫想起車廂里半死不活的赫戎,看在錢的面子上,同意了。祁重之掀開簾子,最后看了眼赫戎,跟李兆堂點了點頭,落下車簾,退后兩步,車夫甩起馬鞭,馬兒嘚嘚奔跑起來,載著他的念想,漸漸縮小在視野里。他本來很想再去抱一抱赫戎,很想再多看他兩眼,但怕越猶豫越會舍不得。他只恨自己不通醫理,面對昏厥的赫戎,除了束手無策的干著急,什么都做不到。只望此去千里,他珍之重之。一定能好起來。送走一樁麻煩,祁重之轉回頭,該應對另一樁麻煩了。張平森,不知道在義子離家出走后,他過得如何。是會真的日夜擔憂、盼望兒子早日歸家,還是無動于衷、認定他早晚會在外面被發狂的赫戎殺死?“義、父,”昏暗空蕩的坦途大道上,他孤零零站在道邊,寬袍隨風獵獵鼓起,嘴唇翕合,一字一頓道,“我回來了?!?/br>回來索命。漂泊大雨下得湍急,黑夜中不時劃開刺目閃電,馬車走得很艱難,馬蹄深一腳淺一腳踩在泥濘道路上,濺起的泥巴沾臟了車夫的褲腿。雨聲如雷,他不得不拔高嗓門朝車廂里喊:“公子,前面有間茶棚,咱去避會兒雨,等雨停了再走吧!”沉沉的聲音從后方傳來,不大,卻很清晰地傳進車夫耳朵:“可以?!?/br>車夫得了赦令,松一口氣,加快趕車速度,朝茶棚奔去。小小茶棚四面漏風,店家早不知去向,三人并一輛馬車躲在里頭,十分逼仄。車夫抹把滿臉的雨水:“公子,他到底得了什么病啊?!?/br>“快死的病,”李兆堂將赫戎攬過來,鉗起他消瘦的下巴,仔細審度他的臉,“這一路上,管好你的嘴,如非必要,不要跟我說話。我討厭聒噪,聽清楚了?”車夫大張著嘴,愣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這位白天還溫文儒雅的先生,剛剛的確是在跟自己說話。李兆堂的面目,在漆黑的夜間被襯得晦暗不明,天際偶然一道白光劈過,映亮他深邃的眉眼,恍惚中,竟與他懷中昏迷的男人有三分相似。“塔圖里,”噼噼啪啪的雨聲里,車夫隱隱約約,聽見他再次出聲,以一種奇異的腔調,似乎在哼唱著一首歌,“塔圖里,我親愛的……遠在他鄉的……塔圖里?!?/br>作者有話要說: 改了下bug第56章第五十四章入夏后多雨,張家小姐難耐濕冷,不慎感染風寒,一拖再拖,總不見好轉,終究咳成了癆病。十幾歲正如蘭的年紀,卻瘦如細風,隱有飄然歸去的架勢。張平森愁白了半邊頭發,京城里數得上名號的大夫都找遍了,可張小姐是從小底子不好,根基就沒打穩,如今才開始調養,已然來不及了。除非有天賜的靈丹妙藥,否則只有兩個字——等死。張小姐性情溫婉,素來良善,然而好人從不長命。得知此事的人無不惋惜遺憾,張家從此籠罩在慘淡愁云里,仆役們來往做事,都輕聲慢步、小心謹慎,生怕觸了主子的霉頭。這日午間時分,書筠剛在侍女的服侍下喝過藥,倚在榻上閉目養神。雨后初晴,屋外驕陽撥云露頭,聒噪的蟬鳴聲又起了。正當靜好,門卻少有地被砰然撞開,梳雙髻的小丫頭毛毛躁躁闖進來,小臉兒跑得通紅,扶著膝蓋,上氣不接下氣。書筠睜開雙眼,有氣無力搖搖頭,止住身旁侍女欲發作的口,輕輕笑道:“小葉兒,怎么了?慢慢說?!?/br>小葉兒眼泛淚光,鼓著腮幫子,像醞著一股勁兒。她繼而帶著哭腔喊,聲音脆亮,是十足的欣喜:“鈞哥哥……大少爺回來了!”一句話如一記提神續命的良藥,書筠渾身微震,掙扎著要從榻上起身,侍女忙從旁將她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