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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知道。這個……好像也沒誰不知道?!?/br>赫戎偏頭看著他:“鬼帥的事跡,你又聽過多少?”祁重之愣了愣神,見他似乎是認真在問,只好接著話頭往下說:“聽過不少,什么十六歲領兵掛帥,十八歲平定烏孫、尉犁兩部落,二十歲掠中原北境,奪物資千頃,解北疆連年大旱之困……”他知道得十分詳細,有些赫戎本人都快忘干凈的,他倒一五一十全都清楚。可赫戎卻搖搖頭:“不是這些?!?/br>祁重之更茫然了,這到底是鬧的哪一出?赫戎垂下眼睛,意有所指地看向祁重之肩頭的牙印,緩緩道:“我從十歲就開始殺人,手底下有數以萬計的人命;我嗜血,曾把三個…不,五個親隨咬成重傷;我養了一群狼,喂給它們的食物不是牲畜,而是人rou;我喜歡屠城,喜歡一整座城郭在頃刻間燒為灰燼的感覺;我親手殺了我的親生父親,只是因為厭倦了再聽從他的命令……”他說這些話時,拇指無意識在傷口邊緣摩挲,有些刺疼,還有些發癢,祁重之默不作聲忍著,直覺此刻的赫戎與平時不大一樣。到底哪兒不一樣,他說不上來,但當赫戎聲色平靜道出一系列罪惡滔天的過往,他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憤怒,而是鬧心。十歲就開始殺人……祁重之無法想象,十歲的孩子懂什么呢?他十歲那會兒還在屋門前頭和著尿糊泥巴,把泥巴當顏料涂在臉上,指望能跟西游記里一樣來個七十二變,結果被爹娘合起伙來揍上了房,是最不知天高地厚,也最不知愁滋味的年紀。可在北疆的另一個地方,有個比他大不了多少歲的孩子,在本該玩耍嬉鬧的時候,手里握的不是彈弓蛐蛐兒,而是冷冰冰的刀槍劍戟。赫戎說完后就沉默了,盯著眼前的一畝三分地不做聲,祁重之神游了好一會兒,猛然意識過來——赫戎說這些干什么?當然是給他聽的,他在等祁重之的反應。他應該有什么反應?顯而易見,赫戎是不情愿的,盡管他沒有說出來。倘若一個人嗜殺成性,把玩弄人命當作樂趣,那在敘述這些“豐功偉績”時,語氣神態必然是沾沾自喜的——看,老子心狠手辣,天下無敵。可赫戎不是,他嘴上雖輕輕松松說著“我殺人如麻”,實則骨子里抗拒得很,但因為從小就被當成一把武器來培養,那點兒抗拒經年累月積淀下來,除了讓他越來越反感自我,早已不再起任何作用。那種吞了濕棉花的感覺又來了。說到底,祁重之現在每天頂著壓力跟赫戎朝夕相處,除卻心中有愧外,還是為了能早日查清他父母的恩怨??涩F在報仇的事情一籌莫展,心里對赫戎的疼惜反而愈攢愈多,實在有些喧賓奪主。美色誤君……這太不妥了,看來等明天一早,他最好立刻去差辦正事,免得見天對著這張外冷內冷的臉,自己心里呼呼地竄火。“啊……”祁重之剛憋出一個字來,余光就瞥見赫戎眼神一閃,但姿勢仍維持原樣,巋然不動地等候宣判。看見他這幅模樣,本來隱泛焦慮的祁重之忽然就不急了。對啊,他莫名其妙地在這心焦什么呢?于是祁重之問:“你手刃親父,逃離北疆后,可曾再殺過人嗎?”赫戎一怔,微微搖頭。祁重之:“那就得了。我錢給你花了,家給你叛了,人給你咬了,你現在搬出陳芝麻爛谷子的舊事就想把我嚇跑?沒門兒,我告訴你,你不把這個毒治干凈,幫著我找出殺害我爹娘的仇人,別指望我能善罷甘休?!?/br>第26章第二十四章這番話說得霸道有余,但實際上對赫戎而言,半點威懾力都沒有。他最初說這些時,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的確如祁重之所想,他異常反感自我。尤其在每一次用上下兩排牙,瘋狗一樣去咬破另一個活物的皮rou,從中吮吸完鮮血后,他都一度不想低頭去看自己。那還像個人嗎?那根本就不是個人了??裳矍暗哪腥藶楹谓z毫懼怕都沒有?這不應該,這太不尋常了,他應該驚恐萬狀地奪路而逃,或者跪下來叩首求饒,若是膽子再大點,也可能會拔刀跟他拼命,口中宣稱著“懲惡揚善”。對,第三者的可能性更大些,在赫戎有限的了解里,祁重之就應當是這樣一個人。可是并沒有,他只是蹙緊了那雙秀氣的眉峰,神游天外了好一會兒,最后在赫戎的掌心攥到幾近冒汗時,斬釘截鐵地說:“想把我嚇跑嗎?沒門兒!”赫戎掀起眼皮,深邃的瞳孔里倒映出祁重之的臉——那張臉太年輕了,年輕到幾乎還帶著未褪的稚氣。此刻張揚地面向他,五官里盡是蓬勃的朝氣。屋里只點了一盞油燈,但并不顯得昏暗,因為床邊正坐著一輪太陽。赫戎不禁想起,在行將忘卻的久遠過去,他也曾有過這樣一段囂張跋扈、恣意妄為的日子。他的母親是北疆高貴的公主,國君是他的親舅舅,他一出生就享有無上的尊榮,十歲之前,除卻每年必要的祭祀祈福,他素日里都是無憂無慮的。他喜歡牽著他的小羊羔,小大人似的在部落間到處游走,每個族民看見他都要行禮迎拜,珍貴的糖果要多少就有多少。他便拿一大把一大把的糖果去跟伙伴們換更新奇的東西,例如新降生的小奶狗、撞在旗桿上斷腿的雁、伙伴們的阿爹從中原帶回來的花朵,雖然已經變得干癟,但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美麗又馥郁的東西……沒有人敢忤逆他,即使偶爾有人不樂意也無妨,他會去搶,如果手里的東西是搶來的,他阿爹則會驕傲地夸贊他的勇猛,并告訴他——強者才配擁有一切。他是整個北疆的小霸王,不滿十歲的他洋洋自得地想,他熱愛所有美好而熱烈的事物,而這些事物最終統統都會屬于他一人。多么惡劣,但又多么鮮活。思緒回籠,他把目光從祁重之的臉上收回來,將手里的藥均勻敷在牙印上。眼前的肩膀被藥勁殺得往后一縮,他及時握住胳膊不讓祁重之亂動,鬼使神差地,照著傷口輕輕吹了口氣。接著,兩個人都因這下意識的舉動愣住了。這場面給人的感覺無異于看魯智深穿針繡花,向來貪戀溫香軟玉的祁重之都受不了了,僵著半邊身子把手扯了回來,自認還是被赫戎心狠手辣胡亂折騰一通的滋味兒更好受些。真是賤吶,他腹誹自己。兩人間的氣氛陡然往尷尬的路上一奔不復返,祁重之倒著牙在那兒琢磨該說點什么戳破沉默,剛預備打個哈哈將微不足道的此篇接過去,那頭赫戎回過味兒來,發現傷患居然十分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