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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驚顫起來,拼命搖頭哭喊:“我想回家!阿爹!我想回家!”被稱為阿爹的男人松開了他的衣領,但仍牢牢鉗制著他。他的懇求隨風湮滅在了無邊疆域里,沒有任何人聽到,阿爹攥起他執刀的手,用力抬起來,將刀尖對準一只雞的脖子。那只雞被五花大綁在一根木樁上,除了仰頸嚎叫外一無是處,跟痛哭流涕的男孩兒相得益彰,各有一番凄慘味道。男孩兒的嗓子已經啞了,他驚恐地瞪大了雙眼——刀尖刺入雞的皮膚,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往旁橫斬,雞叫與哭聲同時間戛然而止,guntang的鮮血潑濺上男孩兒的頭臉,他無聲張大了嘴巴。那是他第一次嘗到鮮血的味道,濃、腥、黏稠、令人作嘔。這只是開始,接下來還有第二輪。刀尖第二次對準的,不再是雞,而是一個人。說是“人”,但和牲畜的待遇一般無二,甚至還不如牲畜——因為他的嘴被破布堵著,一概或謾罵或求饒都梗在喉口,只能眼睜睜看著手握匕首的男孩兒被另一個男人脅迫著步步逼近,他已經預見到了自己的下場,會跟那只腦袋落地的雞一樣。他布滿血絲的眼珠充滿仇恨地盯住男孩兒兢懼的面孔,后者雖為施刑者,但卻抖得不成樣子,只與受刑者對視了一眼,就慘白著臉色,險些要昏厥。他阿爹沒有給他逃避的機會,昏過去也不行。刀尖猛然扎進了受刑者的動脈,一樣的切割方式,一樣的血珠噴濺,只是頭顱沒有那么容易落地,還死不瞑目地看著前方。匕首“咣當”跌落下去,男孩兒的三魂七魄全都灰飛煙滅了,小小的身板上潑滿了殷紅,化成了一尊色彩斑斕的石雕。阿爹松開他,欣慰地笑了:“我的兒子——尊敬的神使,你做得很好?!?/br>他的話音剛落,四周圍爆發出一陣山呼般的吶喊,層層疊疊的人群興奮跪坐起來,爭相向男孩兒的方向頻頻叩首:“偉大的神使!感謝您懲戒了罪惡!”男孩兒的腦袋嗡嗡作響,在炸雷般的贊美聲里,他聽到阿爹的聲音在身邊響起:“你看,殺一只雞和殺一個人是不是一樣容易?”他狠狠打了個寒顫,想要堵住耳朵,但他的身體沉重得動不了,只能任由那些話倒垃圾一樣倒進耳朵。“你不應該害怕,萬物在你眼里都是螻蟻,你是天生的神使,只要你想,你可以輕易碾死任何人,那是他的榮幸,也是你的使命?!?/br>男孩兒僵立著,聲如蚊吶:“我的使命…是殺人?”“對,”阿爹道,“你存在的意義,就是殺人?!?/br>時光荏苒,眨眼間改天換地,屋外月色初升,萬里無星,今夜有東風,刮得窗棱嗚嗚作響。祁重之道:“……更何況,比起中毒更痛苦的,其實是你根本不想傷害別人?!?/br>眼前的身影微晃,祁重之抬頭,看到赫戎突兀后退了半步,疑似“惶然”的神色從他眼底稍縱即逝,快到祁重之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他皺了皺眉,猶疑道:“喂,你沒事……”“吧”字還沒出口,赫戎驀地轉身,在祁重之目瞪口呆的視線里,居然奪門而逃了!祁重之愣怔半刻,回過神急忙要追,卻忘了他現在是個重患的傷號,起身時不慎牽扯到了肩頭傷口,疼得“嘶”一聲涼氣兒,冒著冷汗杵在了原地。這叫什么事兒?!是他的血太難喝,還是他的面目太兇惡?怎么受罪的還屁話沒說,罪魁禍首先跑了?赫戎現在就像個大號的炮仗,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轟隆爆炸,在他跟前好歹只殃及他一個,這下到了外頭,搞不好是要一炸炸一窩的!祁重之一個頭十個大,無奈此刻自身難保,紅亮亮的血珠子還在往外冒,就這么光著膀子追出去,恐怕屁用都指望不上。他呲牙咧嘴從床底下拖出行李,單手不太順遂地從中扒翻半天,好容易挑揀出一瓶陳年金瘡藥,愁眉苦臉地咬開塞子,稀里糊涂就倒在了牙印上。鹽浸似的滋味鉆進皮rou,祁重之被開水燙著一樣跳起了腳,他哆哆嗦嗦撕下條衣角布料,動作笨拙地纏繞在肩膀上。因為只剩下一只手,所以打結時異常艱辛,把本來簡簡單單的一個扣翻來覆去系了好幾遍,次次都宣告失敗不說,還把藥面兒弄得到處都是。他有心想喊店小二來幫忙,理智又告訴他,這個人牙形狀的傷口不好解釋,只好悲憤至極地蹲在床邊仰天長嘯。“赫戎——王八蛋!”“嘭!”罵聲剛落,門應聲而開,王八蛋赫戎竟去而復返,手里還端著一盆干凈的熱水。他冷臉站在門邊,和嘴還沒來得及閉上的祁重之視線相對。祁重之的臉頓時紅一陣白一陣,末了將心一橫,梗著脖子道:“瞅什么?就罵你了,我罵得不應該嗎?”赫戎大步流星朝他走來,祁重之眼睛一瞪,下意識就扭頭去找趁手的家伙。赫戎卻徑直越過他,八風不動地把木盆放到架子上,拿毛巾沾了水后,彎腰單臂架起地上的人,甩手摁坐到了床上。祁重之看著他的一應裝備,簡直跟見了鬼一樣——老天爺,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將軍大人是打算親自服侍他,以贖其罪嗎?他驚奇地任由赫戎扒了他的外衣,想看看這尊大神能造出個什么幺蛾子,豈知赫戎在一眼看到那一團糟的肩膀后,就不由得輕“嘖”一聲,沒頭沒尾地罵道:“蠢貨?!?/br>祁重之:“……”他不服氣了:“拜誰所賜?”赫戎并不再搭腔,祁重之的預料不錯,他果然是從沒干過伺候人的活計,大約從前就算自己受傷,也多半有親兵在旁侍奉,所以做起這事兒來顯得很不上道。“等等、哎呦!”祁重之一看他開頭的架勢,立馬就后悔了,可惜為時已晚,赫戎三下五除二扯掉之前好不容易纏上去的布條,動作粗暴得像對待仇人,扯得傷口刺啦刺啦作疼。祁重之臉都變形了,氣急敗壞喊:“我的爺,你輕點兒!”他剛剛是瘋了才要以身試法!可那廂赫戎手下動作頓了頓,竟真的放輕了許多。他拿起毛巾,神情專注地擦掉祁重之皮膚上多余的藥粉和血跡,一趟擦不完,還來來回回起身去涮洗毛巾。祁重之的氣焰來得快,去得也快,見他幾次三番坐下起立的跑,也有點過意不去——畢竟拿走熊膽的自己,毒性發作也不是他能控制的,便與他商量說:“要不,我坐到水盆那邊兒去吧?!?/br>赫戎卻道:“我是北疆的鬼帥?!?/br>他突然把話題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急轉彎,祁重之猝不及防被潑了滿頭霧水,一時半會兒沒跟上他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