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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和召喚cao縱神鬼的天師有關的人?!?/br>飽經風霜之后,心,也已經變得千瘡百孔了。莊翟繼續說:“小鬼吶,叔以前有過老婆和孩子,有過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弟兄,可他們都……”面容再也難掩滾滾而出的悲傷,使他的聲音近乎哽咽,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也沒什么不好吶……”幾杯下肚,已醺然有醉色,莊翟覺得面前的景色都朦朧起來,呵呵笑了一回:“我不想做什么普度眾生的佛啊,我不想做什么名垂千古的英雄,為什么非要是我不可?”白云蒼狗,世事變幻無常,這一生可能都要在擔驚受怕的混亂中度過了,既然為國盡忠,勢必要孤身一人,甚至肝腦涂地。自己也是人,換作是哪個愿意一輩子在打打殺殺的惶恐與形單影只中度過?眼睜睜地看著無辜的人因為所謂的“為國為王為黎民”而犧牲,那些因為皇命而離去的人,又何嘗不是天下的蒼生?他仰頭灌下酒,苦笑道:“所以吶,小鬼頭,別靠我太近,指不定小命就沒了?!彼檬植敛亮鴷x那火熱的雙頰,自言自語地說。柳晉剪斷他的話:“阿叔,我不怕,我想……我想一直陪著你?!?/br>莊翟帶著醉意,渙散的眼神飄忽了好久才聚到柳晉的面上:“陪著我……當我老婆吶?”他呵呵一笑,那笑仿佛是從鼻息里發出的:“好啊?!?/br>十九歲,應該已經到了漸知風月的年歲,只是這個小鬼頭是那么單純、那么樸實、還那么謙虛,說是“白璧無瑕”也不為過……恐怕還不知什么是“纏綿繾綣”吧。夜空中的月光好似朦朧的紗帳,一抖一抖的,仰頭又是一杯。“阿叔,酒喝多會醉的?!绷鴷x勸住他。莊翟“撲哧”一笑:“你沒聽過‘酒是色媒人’嗎?”十指交互纏繞,緊緊相扣,柳晉面紅耳赤,顫到說不出話來,莊翟感覺到柳晉分明在顫抖:“知道我要對你做什么嗎?”柳晉點頭,絞纏的手指因緊張不禁用力扣了幾分。莊翟輕笑著搖頭:“都抖成這樣了,知道個頭,”停手收勢,輕嘆一聲:“天涯何處無芳草,臭小鬼路還長著呢,”替他理好衣服,摸摸他的頭:“把一個冰清玉潔的孩子弄壞了,那可是罪過吶?!?/br>夜深了,莊翟不覺間多用了幾杯,酒意闌珊便頹倒與地,又連飲了幾杯,就在席上醉倒了。柳晉不勝酒力,只飲了小半杯,也就的頭暈眼花,就地睡去。一覺醒來,已至清晨。柳晉尚未起身,莊翟先行正開眼,發覺柳晉就睡在他身旁,興許是夜里涼,那小鬼頭蜷縮著身體緊貼自己,頭已經枕在他的胸口,想必是酒醉時想取取暖,見此光景,莊翟便小心翼翼地又躺了下去。?☆、第三夜(七)? ?。ㄆ撸?/br>九月的天,酷熱漸褪,陽光變得柔和得多。莊翟的背上負了柴,顧望天空的鵝雁排成人字或一字飛過天際,腦中莫名想起以前都是將就著在舟上過夜,漂泊慣了,什么時候開始,歸家成了每日必不可少的事了?小米饅頭配上蛋花湯,雖是清湯寡水的,可如今有了個人一起吃,倒勝過獨自一人吃山珍海味了。直至天色將晚,莊翟回家,看見屋內有燈火,再走近些,他瞧見小鬼頭在門口的臺階上坐著,手里拈著針在那里縫補衣衫,燭臺邊上還擱著一本翻開的書本。一陣溫馨的暖意襲上心頭,莊翟不禁揚起嘴角,其實這小鬼頭也挺招人喜歡的。莊翟曾遠遠看到過,那小鬼頭將新的書稿賣給與萬慶書房勢不兩立的對頭,用以補貼家計,莊翟只當作沒過眼,也不問。是,讀書人心思細膩,這倒是真的。窗格上貼的窗紙換成了新的,雖然還是最普通的,但顏色雪白雪白,看得人心里舒坦。原本豁口的粗瓷茶碗,也換成了完好無損的新粗瓷茶碗。木頭桌子也被抹得干干凈凈,瘸腿兒的地方也被小鬼頭找了些石子墊穩了,吃飯時不至于晃里晃蕩的。木方凳上墊了用舊布縫制的墊子,桌上總放著攤開未讀完的書,小破屋里算是添了幾分書香氣。這要是個姑娘,這么勤儉持家,還不得讓人搶著要?莊翟一拍腦袋,忽然意識到,這是第幾次有這樣的感慨了?怎么感覺不大對頭了?城南有一座臨河的寺廟,廟前有兩尊面對流水的石獸,據說是“鎮水”用的。一年暴雨成災,大廟山門倒塌,將那兩尊石獸撞入河中,廟僧一時無計可施,便擱置在河中不管。待到數年后募金重修廟山門,才感到那對石獸不可或缺,于是派人下河尋找。按照小僧們的想法,河水東流,石獸理應順東而下,誰知一直向下游找了十幾里,也不見其蹤影。小和尚左打聽右詢問的,最后找到了莊翟。莊翟說,到下游能找到才怪。那石獸很重,而河砂又松,西來的河水沖不動石獸,反倒將石獸下面的沙子沖走了,還沖成一個坑,時間一久,石獸必然向西倒去,掉進坑里,如此年復一年,石獸就像在水里翻跟頭一樣。交了午時,天氣清爽。柳晉執意跟隨,莊翟便帶著他一同去找鎮水的石獅子。他將烏篷船拴在廟門前的河段,起身推開船篷,從外面涌進一些空氣,他對柳晉說:“聽好,你在船上等我,不要亂跑?!?/br>“嗯,我知道了,我會在這等阿叔的?!绷鴷x爽快答應。莊翟的嘴唇上咬著一根稻草,翹板似的一上一下,自思自忖,盯著小鬼看了片刻。嗯,學乖了,腦子終于開竅了。柳晉看著莊翟獨自沿河畔一路向上游走去,便靈巧地跳下船,緊隨其后。河水寬約三十丈,靜靜的水即或深到一篙不能落底,卻依然清澈透明,如同錦鯉的魚鱗似的在眼前蕩漾。河水粼粼,卻無游魚,靜得詭異,仿佛水底淺著怪物般。果不其然,有面貌手足都跟美女一樣的鮫人浮出水面,她們皮膚如白玉,發長五六尺,僅僅將頭探出水面,又忽地鉆到水底不見身影。行了二三里路,高高低低,一個轉彎,不知所往,柳晉就再也尋不到莊翟的身影了。柳晉不辨路徑,只能沿著草木蒙茸之間的一線平穩小路繼續向前走。沾了一身的雜草,眼前終于豁然開朗,又到了寬敞的河岸邊,原來方才是一直沿著河岸的偏道在走。柳晉這時看到從河中浮出一個鮫人,他不識,開口叫道:“姑娘,河里危險,你雖識水性,但還是上岸為妙?!绷鴷x邊說邊靠近河岸,鮫人亦朝他那里游去,二人距離拉近時,鮫人袒露兩臂,肘下有鬣,從口中噴出熱騰騰的霧氣,分明如初啟的蒸籠一般。柳晉閉緊雙眼躲閃,不一會兒,再睜開雙眼時,只見四周盡是霧蒙蒙的,彌漫百里,仿佛把乾坤都罩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