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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斗篷又向上拽了一些,說道:“你手里的書還差一些,不讀完會睡么?” 乾隆雙眉一軒,索性拿起一只翠玉書簽夾在書里,說道:“朕也不年輕了,這剩下的一些,明兒個再看吧?!?/br> 景嫻眼瞼微垂,探起身子吹熄了油燈。 暗夜里,乾隆將雙手枕在腦后,車轍聲、馬蹄聲不住傳進耳朵,一時間難以入睡。思來想去,他開口輕聲說道:“對不住……” 景嫻本合著雙眼聽著車外的聲音,耳畔突然響起乾隆的聲音,太小了聽不真切,她不禁問道:“皇上說什么?” 乾隆凝眉道:“朕欠你一句道歉?!?/br> 誰知景嫻竟笑出聲兒來,過了許久,她方說道:“臣妾是大清的皇后,皇上給了臣妾三個孩子,皇上并不欠臣妾什么?!?/br> 乾隆卻叫起真兒來:“朕說的,是你勸朕不要南下那件事?!?/br> “臣妾知道??!”景嫻全然不介意,她側過身來,雙眼漸漸適應了車中的黑暗,語調中甚是坦然:“臣妾自接掌鳳印那天起,就預料到遲早會與皇上針鋒相對,甚至預料到以后……” 乾隆戲謔道:“先知?” 景嫻不理乾隆,繼續說道:“皇上不可謂不勤政,可這盛世并非全賴皇上,圣祖、世宗打好了根基……” “夠了!”乾隆的心里莫名有些煩躁,這‘忠言’終究是‘逆耳’了些。這些年來,他再勤政、再努力,終究會有人在背后說什么‘坐享其成’,旁人說說也便罷了,他不希望這話有一日會從自個兒皇后口中說出來。良久良久,他淡淡說道:“今兒個白天騎了一整日的馬,累了,早點兒歇吧?!?/br> 景嫻輕聲嘆息,苦澀一笑。她也不明白自個兒這些日子究竟是怎么了,明知道他不喜歡聽這個。 車行幾日,八月的圍場,秋意漸濃。乾隆身披鎧甲,騎在高頭大馬上。只聽他朗聲說道:“獵到頭鹿的,朕賞黃馬褂一件!” 他兩側的將士們高聲喊道:“萬歲!萬歲!萬歲!” 喊聲漸歇,他又喚道:“老八!” 永璇翻身下馬,單膝跪地,拱手道:“阿瑪!” 乾隆道:“你精通書畫卻不善騎射,可咱們滿人是馬上得的天下。你今兒個若有收獲,朕回宮后,便將賞了給你?!?/br> 豈料永璇卻道:“是阿瑪的珍藏,兒子無功不敢受?!?/br> 乾隆輕輕頷首,問道:“那你想要些什么?” 永璇嘴角微挑,揚起頭道:“兒臣斗膽,皇阿瑪乾清宮里的鎮紙兒臣很喜歡?!?/br> “嚯!”乾隆側過頭看著景嫻,笑道:“他倒是會挑?!彪S即應道:“朕答應了?!?/br> 永璇朗聲道:“兒臣謝皇阿瑪?!?/br> 彼時,景嫻也穿了件鎧甲,騎著一匹白馬。 乾隆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想要什么?朕無不應允?!?/br> 景嫻心道:臣妾想為永璟請一道恩旨。想了想,此刻說出來,他必定心中不快,于是道:“臣妾想‘掛賬’?!?/br> “‘掛賬’?”乾隆問道:“想朕欠著你?” 景嫻輕輕頷首:“該要的時候,臣妾自然會要?!?/br> 馳騁在草原上,仿似回到了年輕時一樣。忘記了身份,忘記了年齡,景嫻幾次揮起手里的馬鞭催馬快行。 乾隆遠遠望著景嫻的背影,過往的記憶紛至沓來。 他問:“你是哪家的小姐?” 她答:“佐領納布爾是我阿瑪?!?/br> 他問:“你可愿做本王的側福晉?” 她也問:“王爺想娶我,是因為我阿瑪?還是因為我?” 他答:“本王娶你,自然是看中了你,與你阿瑪全然無關?!?/br> 她也答:“既是如此,我嫁了!” 他問:“做了本王的側福晉,幾時給本王生個兒子?” 她答:“福晉還在,王爺的側福晉又不止我一個……” 他說:“朕封你做嫻妃,并非看不重你?!?/br> 她答:“長幼有序,臣妾心里清楚?!?/br> 他說:“做皇后辛苦,可除你之外,朕想不到第二個合適的人選?!?/br> 她問:“臣妾不是被太后一手推到后位上來的么?” 他答:“朕心里有多想你做皇后,朕不信你不清楚?!?/br> 過往的回憶被將士們一聲一聲的“千歲!千歲!”打斷了,他想:好一個文武雙全的皇后娘娘!催馬趕上前去。 ☆、力竭 仿佛用盡了最后的一絲力氣,夜里,景嫻已換上了睡袍,披散著頭發坐在銅鏡前的圓凳上,不住揉著雙臂。 乾隆召見了蒙古諸位王爺,喝了馬奶酒,微醉。他掀開大帳的簾子,見到景嫻正自愣神,走到她身后雙手握住她雙肩,柔聲說道:“獵到了頭鹿,朕的那些武將們都被你比下去了?!?/br> 景嫻揉著大腿道:“獵到了又如何?皇上的黃馬褂還不是賞給了旁人?!?/br> 乾隆拽過一張圓凳坐到景嫻身邊,笑道:“你要黃馬褂做什么?回到宮里穿了出去,又要被皇額娘叫去訓話,說什么不成體統!” 景嫻笑出聲兒來:“要了自然是收起來,哪兒會穿到外面去?!?/br> 乾隆索性欺身上前,嘴角邊掛著迷醉的笑:“你想要,朕脫了貼身兒的給你??!”說著便抬手解頸前的扣子。 景嫻扶著桌子站起身來,雙腿一陣酸疼。她嗔道:“多大年紀了,還當自個兒是當年的寶親王么?” 乾隆也站起身來,伸開了雙臂,等著她上前給自己脫了衣裳??粗阱氤叩呐?,他又道:“朕是皇帝,也是當年的寶親王。這世上從來就只有一個愛新覺羅弘歷?!?/br> 景嫻的臉色有些泛白,給乾隆穿好了睡袍后,慢慢坐到榻上。 乾隆也坐了下來,仰躺下去,雙手揉著太陽xue,嘆道:“蒙古的馬奶酒,喝多了,也要犯頭疼?!?/br> 景嫻勉強扯出一抹笑,慢慢躺了下去。身子不舒服,她想,該是久未出宮,今兒個騎馬騎得太快之故。 第二日一早,景嫻在顛簸中醒了過來。乾隆正坐在一旁看著折子。景嫻開口說道:“皇上……”聲音嘶啞。 乾隆放下手中奏折,倒了杯白水遞過去,左手撫上她額頭,說道:“熱度退了些?!?/br> 景嫻被他扶著坐起身來,方才發覺是在龍輦里,不禁蹙起眉頭。 只聽乾隆又道:“前兒個晚上你燒的直說胡話,朕傳了御醫,說是你身子太虛,縱馬傷了元氣,要好生調養。朕想著圍場的大帳太過簡陋,帶你回熱河行宮?!?/br> 景嫻喝了口水,也覺著自個兒身子軟綿綿的,卻又問道:“蒙古的那些王爺……” 乾隆道:“叫他們跟著就是。往年本也是在行宮見的?!?/br> 景嫻輕輕頷首。 乾隆重又翻開奏折,一邊批示一邊說道:“是朕的疏忽,明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