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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對我們,逮著空子就要下黑手,你去救那小太監,豈非將自己置于險地?”他居然還有臉提“救”字?傅深對他沒有好臉,硬邦邦地反問:“不然呢?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把他打死?”“那只是個太監,”嚴宵寒單手實在不便,索性放棄不管了,右手擱在膝頭,平靜地問,“值得你出手相救嗎?”傅深聽懂了他言外之意,于是更來氣了,隨手扯過一旁的繃帶,灑藥包扎一氣呵成,三下五除二將他右手包成個粽子,扔下一句冷冰冰的話,轉身走了。“太監又如何?最不該救的是那些恩將仇報不擇手段狼心狗肺之徒,死了活該?!?/br>兩人再次形同陌路。第二年,北疆巨變,傅深先后經歷喪親之痛,孝服未除,就被朝廷諸公推上了戰場。元泰二十年初冬,傅深離京前,嚴宵寒主動給他下了一封帖子,請他某處園林小坐。那一天京城大雪紛飛,行人稀少。傅深踏著遍地枯草積雪,走過湖邊小橋,來到湖心亭中。三面琉璃窗,一面門簾擋風,屋里暖香融融。瓶里插著一枝白梅,桌上幾樣小菜,泥爐上咕嘟咕嘟地煮著茶。嚴宵寒站在窗前看雪,聽他進門,回過身來微微一笑。傅深一身白孝,一臉冷漠,個子長高了,卻比原先清減了許多,似乎從少年稚氣中脫胎出來,現出日后英俊分明的輪廓。“叫我來干什么?”他仍然沒有好臉,眼里卻不再滿是不信任。當然,也可能是壓在他身上的國恨家仇太多,傅深已經沒力氣計較過去那點連雞毛蒜皮都算不上的小事了。嚴宵寒道:“明日大軍開拔,你我二人好歹相識一場,為你餞行,愿意賞臉嗎?”傅深不客氣地一撩衣擺,在桌邊坐下:“來都來了。你也別罰站了,坐吧?!?/br>嚴宵寒替他斟上茶,舉杯道:“前路多艱,望將軍珍重。但愿來年……還能與將軍在此飲酒賞雪?!?/br>前路何止是多艱,豺狼虎豹,簡直是必死無疑。但他沒有勸,勸不動,也沒資格。傅家三代忠義軍魂,戰死沙場何嘗不是一種歸宿。傅深單手執杯,與他輕輕一碰,輕嗤道:“少自作多情,明年誰還想跟你一起看雪?你不如許個愿,若我不幸戰死,死前最后一件事是原諒你?!?/br>湖上風聲嗚咽,雪花紛紛揚揚,蒼穹如同一個填不滿的巨大空洞。名為送行,實同訣別。“我祝將軍旗開得勝,凱旋而歸?!彼植辉?,笑容如常,輕聲而平穩地道:“希望你恨我一輩子?!?/br>千難萬險,傅深終究還是逆流而上,殺出了一條生路。湖心亭里的那句祝愿成了真,等他回朝時,嚴宵寒已升任飛龍衛欽察使,比以前更不是東西。兩人在朝中共事,見面就掐,終于掐成了一對盡人皆知的死敵。前塵舊事,輕輕擱下。可傅深捫心自問,他真的坦坦蕩蕩地放下了嗎?前因后果他都可以不在乎,傷口結疤,平復如初,可當年那被一刀捅透的滋味,是那么容易就能忘掉的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傅深如今做什么事都要留個后手,就是當年留下來的習慣。他已經不怕被人背叛了,可也不敢再全心全意地信任什么人了。然而一重一重舊事之下,還藏著最后的真相。采月沒有死。“……我與念兒被飛龍衛抓走,關在一處監牢里,卻沒受拷打,也無人提審詢問。大約兩天之后,有人往我們的飯食飲水中放了迷藥,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待醒來后,人已在寶巖山樹林中的一架馬車上。車上有衣食盤纏,我們就靠著這些銀子在附近村子里落腳,學會了做酒的手藝。前年村子里遭災,我聽說您在北疆,那里商旅往來頻繁,也安定太平,便帶著念兒來了北方。沒想到佛菩薩保佑,竟真的遇見了恩人……”這一出金蟬脫殼是誰的手筆,已經不用再猜了。嚴宵寒把人抓回去后,或許還沒來得及上報,金云峰就已在獄中自盡身亡。人都死了,蓋棺定論,采月和那小兒便無關緊要,是死是活沒什么所謂了。依飛龍衛斬草除根的行事方式,八成是一杯毒酒了事。他便借此機會以迷藥替換毒藥,將二人假作尸體運出城外,放他們逃出生天。至于他為什么突然大發善心,雖然聽起來像是自作多情,但傅深找不出別的理由能解釋了。是因為他。傅深實在找不出語言來評價嚴宵寒這缺心眼兒的混賬,心臟像被人捶了一下,快如擂鼓,又酸又疼,恨不得一夜飛度關山,回京暴打他一頓,讓他以后再也不敢裝大尾巴狼。如果傅深遇不到采月,嚴宵寒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告訴他這件事的真相。他會永遠擺出一副“唯利是圖”“不擇手段”的面孔,從不解釋,從不爭辯,從不要人理解。他的出身就是他的原罪,有些人天生就該在泥里掙扎浮沉。然而事到如今,他還敢坦蕩地說,在他心中,沒有比“利”更高的東西了嗎?一壺烈酒,燒的他心口微微發燙。“這得是多狠的心哪,嚴兄,”傅深抓著輪椅扶手,低聲自語,“真忍心讓我恨你一輩子么?”第24章清算┃加了濾鏡的嚴大人京城,入夜掌燈時分。案上堆了滿滿當當一整桌公文,嚴宵寒埋首其間,忙的不可開交。托盤里的粥點早就涼了,管家老仆在門外躊躇許久,終于硬著頭皮,躡手躡腳地摸了進來。“老爺,您都看了一天了,快歇歇眼,用點東西吧?!?/br>嚴宵寒不為所動,刷刷寫完最后幾行,把筆一扔,揉了揉手腕。他懶懶地往后靠在椅背上,修長的上身彎出個弧度。長出一口氣:“行了,總算弄完了?!?/br>話音未落,他突然側過頭去打了個噴嚏。管家慌道:“哎喲,這是怎么了?可千萬別著涼……我讓人給您煮碗姜湯去?”嚴宵寒皺了皺鼻子,擺手道:“大驚小怪,沒事?!?/br>管家笑道:“都說‘一想二罵三念叨’,那就是有人在想您呢?!?/br>剛說完,嚴宵寒又打了個噴嚏。老仆:“……我還是給您煮姜湯去吧?!?/br>嚴宵寒撲哧一笑:“算了,回來吧。這不是才正常么?!?/br>管家起先還納悶怎么就“正?!绷?,片刻后才明白話中意思,覷著他的神色,湊趣道:“侯爺這時怕已到了燕州,正念著大人呢?!?/br>又說:“爺恕老奴多嘴,您這沒黑沒白地忙碌,點燈熬油,實在太傷身。若侯爺在,絕不肯讓您這么拼命?!?/br>“嗯?”嚴宵寒挑眉嗤道:“這話說的……夫人還沒過門,你倒先拿他來壓我了?”管家看他不像生氣,也沒冷笑,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