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九

北方魔界來犯，魔族猖獗，彼岸的艷火燎過了整個邊界。周曇奉命去了前線。

幾萬年來魔族迎來了最昌盛的時候，魔君率領十萬魔軍渡過了天河。血染紅了原本純凈的天河，天河岸邊的仙花仙草基本都死絕了，大風刮過，一片荒蕪。

戰爭持續了很多年，天界損失慘重。

那日，周曇在營帳里聽一個仙兵匯報前面戰況，卻聽那仙兵說謝喻仙君以一己之力對抗魔界三位大將，斬殺其中兩位，自己卻身受重傷，被困其中。但謝喻仙君一身傲氣，不肯退讓投降，與剩下一位魔將同歸于盡，現場極為慘烈。

周曇面無表情地聽完了所有的話，一個人在營帳里靜坐許久。夜里，他獨自一人去了戰場上，那里確實極為慘烈，伏尸數萬，謝喻尸骨無存。他只在戰場上找到了謝喻斷劍的碎片。

那碎片觸手冰涼，卻讓周曇想起那夜出了七星宮，頭頂上的星光閃耀。

后來兩界僵持不下，便各退一步，進行了和談。

戰爭結束后，七星宮里空蕩蕩的，無人再去拜會。

周曇閑時在雪寰宮里飲酒，忽然記起了故事的開頭。

那天，他去找荔華天君下棋，不知怎么的就聊起了荔華天君的過去。荔華天君原是一個凡人，富家公子，有妻子兒女。但他一心向道，最終離了萬丈紅塵。荔華因此對他說了很多凡間的事。

周曇從未去過人間，難免有不明白的地方，尤其是那些未經歷過的人之常情。

荔華天君也只是笑:“周曇，你沒有血rou之軀，不懂情也不懂愛，實屬正常?！?/br>
因此，當周曇在聽到謝喻那句曇花精時，沒忍住一劍揮了過去。他挑起了事端，讓天帝罰他下界，又因為私怨累及了謝喻。

他在凡間待了三十載，與謝寶寶相守了六七年，回來后，他問荔華:“你在天上可有想起你的妻子兒女？”

荔華道:“想起過，但我們合該有一世的緣分，又不是生生世世的緣分。我已陪著他們過完了，與妻子不是怨侶，與兒女有血脈親情，那就夠了。愛有千萬種，可結局只有一種。你可明白？”

周曇明白，卻不愿認命。

情之所至，難免心不由己。

生前周小初和謝寶寶最想去京城一趟，最后誰都沒去成。周曇便挑了個日子去了。

那天正值凡間七月七，天空放著煙火，姹紫嫣紅的，周曇立于人群中，只覺得熱鬧，心頭卻空落落的。

他隔著人山人海，紗衣燈火，看到了謝喻。

謝喻簡單地穿了一身銀灰色的衣服，頭發綁了起來，做尋常男子打扮，他也望了過來，一眼望到了周曇。

那一眼望的極其隨意，卻看的周曇心間微動，似乎周圍的火樹銀花都只為了襯這一人眉間顏色。

然而，他也只是不動聲色地開口:“謝公子，真是有緣?！?/br>
兩人并肩行于街上，又一起去了酒樓賭場，妓院勾欄，自在玩樂。

美酒饗宴，佳人如玉，一擲千金。伶人撥弄著琵琶，唱著小調。

謝喻道:“這便是人間之樂么？”

周曇轉頭道:“怎么？”

謝喻晃了晃杯里的酒，道:“不過如此?！?/br>
周曇看著謝喻的側臉，眉目清冽如雪。

后半夜，兩人出了玉林閣，黑夜深沉，他們在一家破敗大院前停住。

這處深宅大院里棲著一個女鬼。

謝喻手里寒光一閃，捏了個法訣，那女鬼就顯出了原形，卻是極為艷麗的一個女子。

女子向他們行了個禮，道:“兩位大人?！?/br>
謝喻皺眉道:“因何不入輪回？”

女子道:“非奴不想，奴只是有心愿未了?！?/br>
周曇問道:“你在此已有多久了？”

“或許百年?！?/br>
謝喻警告道:“我見你的氣息，怕是早已動了妄念，如此下去，等著你的是為厲鬼，萬劫不復?！?/br>
“一入輪回萬事了，下一世，我忘了我，與他對面不識，又當如何？”

“世世無窮無情?！?/br>
女鬼縱有千種不甘，還是入了輪回，轉世而去。

一片深情，終化為云煙。

一夜過后，謝喻回了天界，繼續修他的靜心道。

周曇則在無情道上徘徊不前，凡間百年，朝代更迭，榆錢鎮的青柳又發新芽，他本無情無欲，卻因一人愛上了這煙火俗世，璀璨人間。

周曇重上了輪回之境。

荔華天君自后面追了上來。

“周曇！”

周曇沒有回頭，他看下面塵世往復，是另一番景色。

“你我情誼萬年，此一去，終不知能不能再見，仙途浩渺，你且自珍重吧?！?/br>
“周曇，你何苦如此，凡海抽身，不入輪回，這是多少人求不得的？”

周曇伸出手，指著下面，道:“你看……世間那么多凡人?！?/br>
說罷，他嘴角銜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荔華天君來不及阻止，便見周曇身形一動，落了下去。

荔華上前一步，終究是兩手空空。

第10章十

十五年后，寶華大街。

“公子，公子，你等等我哎?！币粋€小廝氣喘吁吁地追在一個華服公子身后。

沈家公子年少風流，喜愛玩樂，不知惹了多少情債未還，沈家老爺一氣之下，便將其禁足在南院。怎奈這位公子上樹爬墻樣樣精通，不到半日，便逃了出來。

沈悅一斂折扇，笑著回首。

“還不快點，公子我不等人?！?/br>
他回身，打算去錦瑟樓看看桂圓姑娘。

桂圓姑娘相貌好，琴藝精，通曉詩詞歌賦，說起話來是溫聲軟語，沈悅與她對坐整日仍覺不夠。加上錦瑟樓春天釀的酒總有一種甜甜的味道，想的沈悅心情舒暢。

這里商業發達，大街上人來人往，沈悅從小廝手里拿過銀袋子，從街邊的鋪子買了一盒上好的胭脂，準備給桂圓帶去。

一進錦瑟樓，便有mama熱情地迎了上來。

“沈公子，來，上面請?！?/br>
沈悅隨著她在一個房間坐下，推門而入的是一個抱著琵琶的藍衣姑娘。

這姑娘不是桂圓，看著面生的很。

沈悅連忙叫住要走出去的夏mama:“哎，夏mama，桂圓呢？”

夏mama滿臉堆笑，解釋道:“沈公子啊，桂圓上午就被人買走了，你不知道？”

見沈悅呆愣著，她又道:“這是我們這的藍煙姑娘，模樣也是一等一的出挑，沈公子想聽什么曲子，讓藍煙彈給你聽?！?/br>
藍煙此時微微行了個禮，道:“藍煙見過公子?！?/br>
聲音細細軟軟，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睛里含著情，真如煙波浩渺。

沈悅這才回過神來，前幾日，他也曾想千金贖美人，結果讓他爹給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