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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慶成喝完藥,倒頭便躺,未來的日子里他要怎么辦?前路一片灰暗,身邊只有名侍衛?;屎笠欢ú枷铝颂炝_地網,一旦被抓住……李慶成幾乎能想象到他在冷宮里度過一生的景象。不能坐以待斃,得想辦法。新皇登基都得祭天,若自己在那時候,于百官面前出現……不可行,朝廷上多半會被清剿得只剩方家的派系,方氏只會把他指成替身。忠于正統的大臣們,會不會猜到自己已經逃出來了?他們會怎么做?上書請求驗尸?尋找太子?皇后要迫害的人一定不止十來家,他得馬上行動,告訴大臣們他還活著。讓他們先暫時讓步,保住身家,留在朝廷內探聽風向?誰是忠,誰是jian?萬一又被出賣了怎么辦?一團亂麻,李慶成想起溫文儒雅的方青余,心里又像被割了刀。必須馬上采取行動,李慶成作了決定,否則等到朝中剛直大臣都被殺完,京城就完全掌握在方氏的手里了。伙計把飯食送上來,一碗藥材熬的清粥,配了一碗炒雞蛋,小碟里裝著鹵蝦與咸梗豆,開門時外頭鬧哄哄。李慶成問:“這是什么地方?客棧?”伙計躬身道:“公子身體好些了?這處是娥娘的岐黃堂,專給道上的兄弟,以及葭城百姓治病的地方?!?/br>難怪有淡淡的藥味,李慶成餓得狠了,接過碗便吃,將桌上食物一掃而空,感覺又活過來了。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地躺了會,起身披上外袍,走出房去,步履仍像踩著棉花,不太踏實。藥堂外排著長龍,娥娘和幾名大夫在柜臺后為病人把脈,看了李慶成一眼,溫言道:“公子出來走走,消食也是好的,別走遠了,外頭下雨,秋涼?!?/br>李慶成點了點頭,打量廳上愁容滿面的病人,當真是各有各的不幸,包括他自己。廳堂外的邊院,張慕捧著個海碗,蹲在廊前扒飯。不是娥娘的上司么?也不伺候好點?李慶成心想,朝張慕走了過去。張慕帥氣的右臉朝著李慶成,聽到腳步聲轉過頭,又敏感地側過臉去。“你會說話的?!崩顟c成說:“啞巴,為什么從來不說話?”張慕嘴里滿滿的都是飯,咀嚼個不停,沒有回話。李慶成蹲下來,認真說:“啞巴,我得到北良走一趟,找我四叔?!?/br>張慕緩緩搖了搖頭,李慶成說:“不能再拖下去了!我已經好了?!?/br>“方氏正在清洗朝廷,等開國老臣被她殺完,一切都晚了……”張慕放下碗,以筷子頭在泥地里劃了個“四”,又在上頭打了個叉。“你的意思是?!崩顟c成道:“他不會管?”張慕點了點頭,捧起碗繼續吃。李慶成說:“不可能!他放任方家,對他有什么好處?”張慕不回答,李慶成起身站了一會,跑出后院,翻身上馬。張慕猛地一驚,李慶成說:“走?去北良?!?/br>張慕蹙眉,李慶成不再多說,毅然撥轉馬頭,在細雨中馳出岐黃堂,辨出道路,朝北面馳騁而去。奔馬漸遠,張慕追了出去,廊前剩下沒吃完的半碗飯。李慶成冒雨趕路,在雨地中足足馳了半天,馬蹄濺起漫天泥水,他在身上搜檢,尋出一個玉佩,一枚金鎖,一個方青余送的銅魚,把銅魚收好,金鎖當成銀子。雨漸大,張慕在雨中疾奔而來,不即不離地跟著李慶成。李慶成一直未曾發現,他逃出京城后,連著三天空腹,藥下肚后未曾調理身體便再次趕路,虛弱無力。路過西川與西涼的界山時,天地間下起了暴雨,雷鳴電閃,漆黑一片。李慶成在界碑前駐馬許久,最終失去了所有力氣,緩緩側倒下去,摔在水里,失神的雙眼看著天空喘息。張慕從一棵樹后走出來,把太子再次抱上馬,調轉馬頭回西川。這一次的淋雨是致命的,李慶成積寒、心憂、病愈后再次跋涉,令他發起了高熱,娥娘針石與藥敷,妙手回春,終于把他救了回來。一場大病后,李慶成再睜開眼,什么也不記得了。“你是誰?”李慶成茫然問:“這是哪兒?”張慕呆呆地看著太子。李慶成支撐著起身,看看張慕,又看娥娘,目光呆滯:“我怎么會在這里?”娥娘道:“鷹哥?你怎能讓他雨天就這樣出去?!”張慕的聲音生澀,咬字不清:“我關得住他一時,關不住他一世?!?/br>娥娘無法再說什么,收拾銀針出房。張慕靜靜看著李慶成,李慶成也看著張慕,二人在寂靜的房內對視了足足一刻鐘。李慶成的眼睛清澈,連日深鎖的眉頭已舒展開來。李慶成疑道:“你叫什么名字?我記得你是……很熟悉的人?!?/br>張慕取過桌上的一個小銅魚,李慶成伸手來拉,摸了摸張慕溫暖寬大的手掌,又摸手掌上的銅魚。“記得么?”張慕問。李慶成茫然搖頭,張慕轉身取來一把劍,是方青余的“云舒”。李慶成:“這是什么?”張慕:“劍,這個呢?”李慶成搖頭。張慕放下刀劍:“都不記得了?”李慶成伸手去摸張慕的臉,張慕不動,沉默坐在床邊,任太子發涼的手指觸到他臉上的紅痕,過了很久很久,李慶成問:“你的臉,發生何事,能好么?”“小時候咱們在一起,被火燒的,你都忘了?!睆埬秸f。44、皮影戲...黃昏,延和殿上的紅鸞有若大團的,燃燒的火。大學士手邊的茶已涼了,起身道:“皇上?”李效陷入了漫長的沉思中,大學士道:“老臣腰骨近年不太好……”李效道:“來人,送先生回去歇息,明日得空進殿里來,再給孤說說后頭的事?!?/br>大學士笑了笑躬身,離去時又看了侍衛一眼,忽道:“臣斗膽多嘴問一句,不知這孩兒犯了何事?”李效仍在想大學士講述的那個故事,隨口答:“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本來今夜就要絞死的,現已過了時辰,先關進天牢里罷?!?/br>大學士點頭:“臣告退?!?/br>大學士離去,鷹奴被押走,唯余一國之君的李效坐在龍椅上發呆。李效擺駕,一路穿過御花園,正要回寢宮去,轉念一想,又改了主意,前往養心殿見太后一面。太后坐在榻前,落寞地看一套皮影,燈火綽綽約約地映在牛皮蒙板上,花團錦簇,仿佛是她少時的美好時光的留念。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