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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人登門來訪,請教占卜問卦的事宜。 宇文氏沒有作古前,王氏是位次于宇文氏的側室,即便是太原王氏的宗族女,但只是庶出,在身份上,自然是比不上鮮卑三大皇族之一的宇文氏的。文帝漢化后,主張胡漢聯姻,漢人門閥不喜歡鮮卑人也只能放在心里,表面上還是不得不高看一等。畢竟,北方畢竟是鮮卑人的天下,那杳杳神京中的帝王是出身鮮卑拓跋氏。 王氏如今雖然扶正了,但畢竟身份擺在那里,處處矮了宇文氏一頭,連帶著謝嫵姜也低謝秋姜一頭。不過現在謝嫵姜名聲在外,很多人忘卻了這一遭罷了。但在謝嫵姜心里,這是永遠的一根刺。 第003章 嫡庶有別 003嫡庶有別 寒暄了片刻,不知不覺便到了午時,謝嫵姜提議一同去夫人院里用膳,秋姜痛快地應了下來。謝嫵姜反而有些意外了。以往,這個三妹最懼怕的就是自己母親。雖然不見得知曉母親背地里的那些手段,但是母親在她面前向來是威嚴高貴的。 謝秀娥怯聲道:“七娘身體不適,不便叨擾了?!?/br> 謝嫵姜柔聲道:“那你早些回去休息?!?/br> 謝秀娥應了聲,福了一福便讓丫鬟婆子攙扶著往西邊去了。年歲相仿,但是她身形單薄,遠沒有謝云姜和謝令儀那般珠圓玉潤。哪怕同是庶出,謝令儀也明顯比她開朗健談地多。 秋姜自遠處收回目光,冬日沁涼,但見墻頭白雪層疊中露出的幾片青瓦,孤寂寥落,望之生寒。 過了前院,順著游廊一路走去便是內院,早有婆子丫鬟在內候著了。謝嫵姜喚了聲,一個年長的婆子笑著迎上來,接過她手里玫紫色的地刺繡菱格紋手籠,一疊聲呼喚下面人準備起來。 入了廳堂,只見王氏云鬢高聳,一身五色團花雜裾垂髾服,高坐在暖塌上,此刻起身下了臺階,笑了笑道:“都來了?!庇纸腥藗浒?,轉身過來拉了秋姜的手,輕輕地拍了拍,慈愛道:“身子可全好了?普陀寺的師傅法子確實管用,前些日子我讓人抄了些經書,這才幾天,你的氣色便好了很多?!?/br> 秋姜低頭道:“好些了,多謝母親?!?/br> 王氏嘆了口氣:“這是什么話?你是我的女兒,做母親的哪有不掛懷兒女的。天寒了,記得多添置些衣服。瞧這手,冰冰涼涼的,叫人心疼。是不是丫鬟婆子們伺候不好?”她回頭涼涼地望了錦書一眼,嚇得錦書“噗通”一聲跪下。 秋姜面色不變,只是含了一絲赧顏:“是三娘自己不好,出來前錦書就要給加了衣服的,只是三娘不喜那厚厚的冬衣?!?/br> “做人奴婢的,主子有失,當勸阻主子,事事為主子著想,哪有主子不樂意就由著主子胡鬧的?”王氏居高臨下地看著錦書。 錦書瘦弱的身子直直地跪在冰涼的磚地上,微微顫抖,仿佛寒風中搖曳不定的衰草。 半晌,王氏才低頭摸了一下指尖的丹寇:“起來吧?!彼鹧酆?,目光淡淡地掃過一眾下人:“還愣著干什么?” 不時就有人端著盆盆盞盞出來,依次放置到下方的案幾上。 謝嫵姜居于左邊上首,秋姜脫了聚云履,跪坐到她下方,對面依次是謝云姜和謝令儀。 秋姜在后面看了看謝嫵姜,按規矩,她是元妻嫡女,地位在謝嫵姜之上,理應她居于左首上位。然宇文氏已去,宇文氏親屬氏族遠在關隴,鞭長莫及,王氏雖是庶出,父親王源卻是太原王氏直屬一脈嫡系,如今又升至朝中任尚書左仆射,官職雖然低于謝衍,實權卻在謝衍之上,連謝衍都要禮讓三分,自然不可和一般的庶出女子相比。王氏初入府時,他們那一脈勢弱,王源只是尚書令使,只得身居側位,卻也是半個主子,地位僅次于宇文氏。宇文氏故去后,這些年她在府內逐漸強勢,謝衍為了拉攏王源便扶正了她,后來她幾乎算是一手遮天,下人仆婦迎高踩低,漸漸的便變成這樣了。 菜式不算豐盛,倒也別致,尤其是一道片燒羊皮,用慢火煎炸,表皮烤地油光發亮,看了叫人食欲大振。王氏在上座望來,見秋姜并不動這道菜,詫異道:“三娘不是最喜歡這些?” 秋姜盈盈抬頭,目中有一絲哀戚:“母親心疼三娘,三娘心里感激。但是大病初愈,食醫特意叮囑,不可碰這些葷腥油膩?!?/br> “是我疏忽了,原不知曉你要過來?!蓖跏系恼Z氣有些歉疚。 旁邊忽然傳來“嗤”的一聲,秋姜轉頭看去,只見六娘子謝令儀丟了拭手的帕子朝她望來:“三阿姊這話就不對了,母親一番好意,做人子女的,當以孝為先,怎么時刻念著的都是自己呢。要換了是我,哪怕身體不適也要承了母親的這份情。太奶奶讓三阿姊抄寫的,看來阿姊還沒放在心里呢?!?/br> “阿妹這話可說岔了。母親體恤我大病初愈,自是知道我不能吃這些的,母親自己都說了,想必都是下面人的疏忽。我要是吃了,豈不是讓母親替下面人擔了這罪名。要是因此損了母親的賢良淑德,三娘才是萬死難辭?!?/br> “巧言令色?!敝x令儀說不過,冷哼一聲。 秋姜卻笑道:“但凡士族大儒,都講求一個‘直抒胸臆、曠達為志’,三娘直言不諱,是性情所然,何以為‘巧言’?還是六妹覺得,歷代大儒倡導的都是謬誤?” 這么一頂帽子扣下來,謝令儀的臉都在發青,沖她喊道:“你不要污蔑我!” “夠了!”王氏冷冷地看了謝令儀一眼,訓斥道,“長幼有序,嫡庶有別,你怎可這樣和你三阿姊說話?還不向你三阿姊致歉?!?/br> 謝令儀咬了咬牙,出了案幾,不情愿地趴伏在地,行了個大禮,高聲道:“對不起,三阿姊,阿妹知錯了?!?/br> 秋姜仿佛沒有看到她低頭一剎那眼底閃現的怨毒,淡淡地笑了笑:“自家姊妹,說這些干什么?三阿姊自然不會放在心上?!?/br> 出來的時候,烏云沉沉像是壓在頭頂,錦書從不遠處的偏房跑來,原是向人借傘去了。秋姜由她扶著下了地,便聽到身后謝令儀笑道:“這才幾日不見,阿姊這嘴上功夫就這么厲害了,做阿妹的,真是刮目相看呢。只是不知這胸中的文墨,是否也見長了?聽聞三阿姊還沒去過學堂呢?!?/br> 秋姜緩緩轉過頭去,透過姜黃色半透明的傘沿在朦朧細雨中溫柔地望著她:“母親諸事繁忙,許是忘記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