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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家將蕭宸杯中的物事換成果汁或清淡到沒什么酒味的果酒。也正因著如此,今日作主宴客的他,還是頭一遭用這樣豪邁的方式品嘗真正稱得上「酒」的佳釀。他今日點的是景豐樓最出名的「昭陽」,經過了層層澄清過濾的酒液呈琥珀色,清澈得連盛裝的瓷杯內部勾勒的旭日初升圖都清晰可見;酒本身的口感則是溫潤滑順、不澀不嗆,一入喉就能感覺到淡雅的蘭花香氣伴隨著酒液的醇濃在唇齒間綻放開來,讓頭一遭品嘗這些的蕭宸雖讓酒氣沖得微微有些醺然,卻仍因那迥異于果酒或茗茶的、濃郁醉人的香氣而眼睛一亮,忍不住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然后一改先前的豪邁細細啜飲了起來。寧睿陽才方給少年灌酒的猛勁兒嚇了一跳,眼見他徑自抬手又是一杯滿上,憂心之余便待出言勸阻一番,卻在見著他由牛飲轉為細品的舉動后、將到口的話語咽回了腹中。這位昭京解元的性格雖然爽朗大氣,卻不是那等事不過心的粗疏之人,對好友今日明顯有些低落的情緒自也有所覺察……只是二人相識年余,在書院時更是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寧睿陽能看出「耀之」的郁郁,當然也知道對方心底某些不便出口的顧忌?;叵肫鹕倌攴讲怕犓崞稹感纳先恕谷謺r的微妙反應,寧睿陽腦海中幾乎是下意識地浮現了諸如「門不當戶不對」、「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等阻礙好友和心上人長相廝守的可能原因。好在他好奇歸好奇,也就是心底胡亂設想一番而已,并不曾刨根究柢地出言探問。只是見蕭宸仿佛上了癮般一杯喝完又是一杯,還是忍不住張口提醒道:「耀之,聽說昭陽的后勁挺強的,你平時很少喝酒,還是注意一下,莫要過量了?!?/br>「嗯……你也喝吧!今日酒水管夠,不用客氣!」蕭宸頷首應了過,手上的動作卻是片刻未停,小口小口地啜飲著、轉瞬便又將手中的瓷杯喝了個底朝天,然后再度滿上了酒,一杯接一杯地將那琥珀色的酒液送入了微染艷色的姣好雙唇間。其實以他如今不懼毒性的體質,不論「昭陽」的后勁再怎么強,要想化解那種讓人醺醺然到意識昏沉、神智迷離的醉意,也不過是轉瞬的功夫而已??杀M管上頭的酒性令他腦袋發脹、思維遲鈍,生平頭一遭醉酒的蕭宸卻仍有些不自禁地迷上了這種像是擺脫了塵世煩擾的飄然感,便也放縱著讓自己沉浸在這種「一醉解千愁」的狀態之中,不再思考、不再惶恐……也不再迷茫。──直到包間緊閉多時的房門,在一陣隱隱約約的sao動聲后、驀然由外而啟。蕭宸的反應雖因酒醉而遲鈍不少,卻畢竟仍有一定警覺性在,當下微微直起身子循聲抬眸,不意隨之映入眼底的,卻是他怎么也料想不到的、那早已深深烙印在他魂靈深處的熟悉身影。瞧清來人身形的那一刻,少年渾身一震,整個人連運功驅除酒意都不曾便已是一陣激靈,直如給一盆冷水當頭澆了下一般。──五年了。五年,說起來不過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是他兩輩子以來頭一遭同父皇分隔這樣長的時間。這五年間,他有過歸心似箭,恨不得光陰飛逝、早早完成「任務」重回宮闕的時候;也同樣有過惶然無措、無所適從,既思念入骨、卻又恨不得同父皇離得越遠越好的時候──兩年多前,知曉五弟之事時,他之所以抗旨拒不回京,不光是因為心底堵著一口氣,也是因為不敢去面對自個兒可能真失了圣寵的事實的緣故。可如今么,兩年多一晃而過,已「上進」到中了舉的他不僅沒在同父皇報平安的信中流露出半點回京的意思,還透出了想到軍中歷練一遭的口風。如此舉動,與其說是上進到心野了不想回宮、又或仍舊患得患失地不敢回京面對父皇,還不如說他是在試探……試探自己于父皇心中的份量,是否仍與往昔全無二致。蕭宸知道自己不該這么做;但心底積壓多時的思念、恐懼和無措,卻終仍驅使著他做出了這樣足稱冒險的決定。信送出后,他也設想過各種后續可能的發展。其中最好、也是他最期盼的一種,莫過于父皇以思念為由直接下旨要求他回京;再來,則是父皇順應了他「上進」的心思,真安排了讓他到軍中磨練一番……而最次的么,便莫過于他因此遭了父皇厭棄。倘若如此,不論父皇接下來的反應是申斥之后強行令他回京,還是索性撒手不管,對蕭宸而言,都沒有任何差別了。可無論如何設想,眼前面臨的情況,卻仍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望著包間門前已闊別五年之久、卻從未于腦海中褪色分毫的頎長身影,和那張俊美卓絕依然,卻較別前少了幾分鋒銳、多了幾分成熟韻味的面龐,蕭宸怔忪之外亦是心跳如擂鼓,被酒水潤澤得格外晶瑩紅艷的雙唇微微掀動,下意識地便想喚出那承載了太多思念和依戀的稱謂。──無奈的是,或許是重逢來得太過突然、又或許是胸口積蘊了五年之久的情緒太過復雜也太過洶涌,那雙瑩潤的紅唇雖已半啟,所有可能的言語卻全都堵在了喉頭,半晌未出一言。他就只這么怔楞著呆坐在原地,一瞬也不瞬地癡癡凝望著門前正因故微微皺起了眉頭的人,卻是連身旁仍坐著的、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好友,都已徹底拋在了腦后,再無暇顧及。而少年如此模樣,同樣再清晰不過地為包間門前佇立著的來人──千里迢迢前來尋子的帝王──全數收入了眼底。──蕭琰此來昭京,其實是焦慮而又帶著一股子悶氣的。五年前,他之所以執意讓宸兒離京歷練,想讓對方增廣見聞不過是明面上的理由;最最根本的原因,卻還在于他心底對愛子日益增強茁壯的獨占欲。他一方面沉溺于父子間無上的親昵、和愛兒寫滿了孺慕依戀的目光;一方面卻又懷抱著與愛憐同樣深刻的期許,深深擔心著自己的縱寵溺愛會折了愛子的羽翼、束縛了對方的發展。五年前的別離是理智勝過私欲的結果;對新生的五子的寵愛則是他強迫自己轉移注意力的方式……如若不然,他也不會拖到兩年多前才下旨讓宸兒回京,卻又在宸兒抗旨后默許了愛子的作為。蕭琰既盼望著愛子能如鷹般展翅上騰、恣意翱翔,又矛盾地害怕著愛子會在見識到天地之廣后心大了、野了,再不如以往那般只一心惦念、依戀著他這個做父皇的。也正因著如此,又忍了兩年多后,眼見宸兒信中一絲回京的意思都沒有,自覺已讓對方自由夠久的帝王終于忍無可忍,決定親赴昭京將野過頭的愛子帶回京城。他既然存著逮人的心思,自然不可能事前去信愛子,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