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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臉色很蒼白,勉強撐起身子,一滴眼淚打在嬰孩的臉上,道:“我該給你取個名字……” 身后突然有人推了我一把,我回過頭,只見張公公著急忙慌的看著我:“玉蟬!太醫呢!娘娘方才大出血,恐怕是……” 我急速后退了兩步,不知所措的搖著頭,只是連聲道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畔穩婆已經把孩子抱了下去,我錯眼看過去,只見婆子步伐匆匆,娘娘正倚著床欄望著她的背影。 宮外響起通傳聲,辰妃緩緩走進宮里,她的動作這樣快,說服完太醫再過來也不過比我慢了兩步。 辰妃朝宮婢們揮了下手道:“你們都退下?!?/br> 張公公把我拽出殿門,我立在門口,只能很模糊的聽見里面的對話。 辰妃起先與睿貴妃的說話聲一如往昔柔和,不知貴妃說了什么,半晌,辰妃氣急敗壞的道:“……江奐儀,你以為這么做就算是補償我了!” 貴妃的聲音極度虛弱,長久的嘶啞過后,音道輕的幾可忽視:“我已奪走屬于你的恩寵尊榮,不會再讓我的孩子奪你兒子的皇位?!?/br> 辰妃怒極反笑:“原來你還記得,當初我把你放到含章宮,我究竟待你哪點不好,可是你呢,讓我成為合宮笑話的活靶子,你搶走的豈止是陛下的恩寵,是你害我,變成如今自己都惡心的樣子?!?/br> 貴妃淡淡笑了兩聲,我透著紗織的窗望進去,貴妃力不可支的靠著床榻,紗模糊了我的視線,隱約瞧見她牽住了辰妃的手:“我知道,你恨我,只是我不能讓你長長久久的恨下去了?!?/br> 辰妃把她的手丟開,聲音凄厲的喊道:“不管是陛下恩寵還是章兒的太子位,本來就屬于我!你不要指望我會因此感激你,便是你即刻死了,我也不會念著你的好!你若還有點良心,就該好好睜眼看我把你搶走的一點點奪回來!” 殿門被猛地推開,辰妃踉蹌走出門,扶住了門框道:“去!把那孩子抱來?!?/br> 我驚愕站著,辰妃剜了我一眼,我從來沒見過辰妃這樣狼狽的樣子,她眼角泛著紅,重復了一遍,已然破音:“把那孩子抱來!” 天旋地轉間,戛然而止的場景停滯住,我驀地睜開眼,眼前還是漆黑一片。 急速的心跳像是心臟快要跳出心房,我急促喘著氣,想拍拍胸口,但是手腳依舊不能動,只能大口喘著氣平復呼吸。 再閉上眼,我所處的場景又換了遭,這身子的主人身上的秋裝換成了冬裝,我站在上陽宮門口,手里捧著木盤,耳畔聽見宮婢們小聲議論:“聽說了沒有,漪瀾殿里那個后日就要下葬了?!?/br> “哪個?” “還能有哪個,不就咱們娘娘鎮日提都不許提的那個?!?/br> “怎會,陛下不是抱著她的骨灰,旁人碰一下都不許的?” “算來已經兩年多了,當年穆后因她被廢,漪瀾殿的宮婢除了……”那小丫鬟瞥了我一眼,我目不斜視望著托盤,手指被凜冽寒風吹得發紅,那小丫鬟看我沒有反應,續道,“…可都被賜死了,這么多人給她陪葬,真不知是造化還是造孽?!?/br> 辰妃的掌事宮女推開了門,朝四周望了眼,喝道:“是誰還在嚼舌根?!?/br> 靜寂下來,便能感到寒風格外刺骨,陸掌事望了我一眼道:“玉蟬,你進來?!?/br> 我捧著木盤進殿,只見辰妃正梳著發,束發的小宮女格外仔細的給辰妃挽髻,辰妃妝容一如往昔華麗,步搖的尾端流蘇甸甸墜著,寶石點綴在發間,今日的她格外嬌艷。 辰妃望著鏡子,淡淡道:“聽嬤嬤說華儀最近總鬧床睡不好,本宮已經讓嬤嬤把她抱了來,夜里本宮帶著她睡。她現在還小,本宮尚能帶帶她,以后嫁了人,想是不能夠了?!?/br> 我俯身道:“是?!?/br> 描好花鈿,辰妃從菱花鏡前起身,我捧著托盤跟在她身后,辰妃道:“走吧,隨本宮去看看故人?!?/br> 含章宮離冷宮近一些,但兩年前陛下把辰妃的居所從含章宮挪到上陽宮,所以往冷宮去,轎攆行了半個時辰才到。 辰妃腳步輕緩的推開門,進門后環視四周,最后落到穆后跟前的桌子上。 桌子上只有一個臟兮兮的碟子,碟上兩三只顏色灰敗的糕點,辰妃垂眸望了眼,涼涼道:“這么點餿食現在還能喂飽你們母子,以后這孩子長大了,究竟是給你吃還是給他吃?” 穆后即使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其氣勢仍像是當年高貴冷傲的皇后,即使身著襤褸,仍不見畏縮,穆后斂著眉道:“姜曖,你還想怎樣?!?/br> “噓,輕些聲?!背藉澲?,撫了下穆后懷中的祈碌,淺笑著,“這小崽子睡的多好,若是醒了吵著本宮,本宮惱了,只怕會把他掐死?!?/br> 穆后猛地起身,遠了辰妃兩步,“你只怕是瘋了!” “咱兩之間會有一個瘋,那個人定不是本宮?!背藉艺辛讼率?,我上前躬身把托盤舉高,辰妃掀開黃綾,淺聲道,“這壺酒可致人瘋癲,今日本宮心情好,你乖乖喝下去,免得本宮親自動手,再傷了你的孽種?!?/br> 穆后咒道:“我不喝。姜曖,多行不義必自斃,你遲早會有報應?!?/br> “你不喝?”辰妃冷笑,“你以為本宮是來跟你打商量的?” 穆后道:“姜曖,你是不是怕極了,你害怕終有一天你的真面目會刨剝于青天之下遭人唾棄,你怕即使是你的親兒子也羞愧于有你這樣的母親?” 辰妃繞著穆后走了一圈,目光泛冷,極淡的說了一句話:“你既然知道,就該明白本宮留你到今天是多大的恩德,你不感激也就罷了,還敢咒本宮,著實令本宮心寒,這樣吧,本宮是一個公道的人,你把酒喝了,以后本宮派人給你和孩子送食,讓這個小崽子安安穩穩長大?!?/br> 辰妃有一百種辦法讓穆后喝下這杯酒,但她十分鐘情于欣賞穆后的慘狀,我猜可能是她的謊話說的久了,她似乎有一種錯覺,仿佛當年害死睿貴妃的真的是穆后。而她不知是恨還是什么別的原因,十分后悔于睿貴妃的死,如今只能把這份恨意轉嫁到穆后身上。 穆后端起酒杯,看著懷里還在沉睡的祈碌,顫著手,飲盡杯中物。 辰妃拍了下掌,贊道,“很好”,她走到,穆后倒下去的身子前,捏起她的下巴道,“……你咒本宮的報應或許真有應驗的一天,只是本宮的結局,你是看不到了?!?/br> 穆后昏睡過去,我去取藥時,御醫說此藥的藥勁霸道,服用后先時是昏睡,再醒過來沒有不瘋的。 她畢竟是一朝皇后,與陛下也曾有過幾夕歡愉,至此境況,頗讓人唏噓。 我跟在辰妃走出冷宮,行至畫湖。 辰妃頓步,未回頭看我,只道:“玉蟬,你有什么心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