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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章 競陵秋 七月流火, 八月萑葦;九月授衣,十月隕籜。 競陵的秋季,便這樣悄悄過去了。 姜靈洲如今已有了五個月身孕,精神卻比往日更好了。她從前偶爾會感到反胃,進而干嘔起來;入了五個月的時候, 反倒連干嘔之癥都消解了。不僅如此, 她既沒有困乏厭食,也沒有胃口大開, 倒是和常人無異;反倒是蘭姑姑想著法子, 指望她多吃一些, 好補一補身子。 姜靈洲沾沾自喜, 說:“懷胎生子,也不過爾爾, 倒沒什么痛苦的?!?/br> 有生過孩子的老姑姑就笑瞇瞇地說:“哎呀, 王妃娘娘這是高興的太早了。這五個月的時候, 確實是比較舒坦的;可一旦肚子再大起來, 之后可有的折騰了?!?/br> 姜靈洲聽了,擔心了一陣子,很快便將其拋之腦后。她聽聞郡府城外的楓葉紅了,便極想去賞楓,好不容易,才讓蕭駿馳答應陪她同去。 自然,少不了前后侍衛護送、仆從跟隨。 姜靈洲想起從前自己去參佛,蕭駿馳特意讓那寺廟里都騰空了, 只為了避免沖撞了她;于是這次,她便著意叮囑了蕭駿馳,無須如此大動干戈。 以是,到了楓樹遍布的山野時,還能見著別家的馬車女眷。 蕭駿馳下了馬車,親手來扶姜靈洲:“說來,本王也沒怎么仔細看過這郡府外的楓葉。怪不得王妃一定要來看,仔細觀摩,確實是景色絕佳?!?/br> 紅葉蕭蕭,滿山皆赤。那枝葉下,偶爾還藏著女眷們衣衫一角,翠綠薄紅,極是鮮妍。忽見得一株枝葉后,走出個款款女子來,作婦人打扮,卻頗有幾分面熟。 這女子遠遠瞥見了競陵王府的馬車,也是驚訝地輕輕“呀”了一聲,此女卻是鐘小燕。 姜靈洲聽見她的聲音,便問道:“可是鐘家小姐?” 那婦人應聲上前來,答道:“確是小燕?!?/br> 傅徽在前,本想伸手阻攔這婦人??伤砼杂幸唤貥渲?,在他錯身之時,竟“嘶拉”一聲割裂了他的袖口與衣袍。一截青色衣料,連著他身上香囊與所系紅繩,俱落在了地上,場面好不尷尬。于是,鐘小燕便暢通無阻地站到了姜靈洲面前。 好在,蕭駿馳也無阻攔之意,像是一點兒也不記得當初在鐘家的那些不悅之事了。 姜靈洲打量了鐘小燕一番,見她盤著婦人發髻,鬢列金飾、錦衣華服,顯然過的極是不錯,便笑瞇瞇地問:“許久未見,鐘小姐已經嫁了人家?” 鐘小燕嫣然一笑,道:“是的,現在小燕已是金家婦了?!?/br> “原來如此,”姜靈洲作恍然大悟狀,“那我該改口稱金夫人了。當初在鐘家一見,我與王爺俱是為你才氣所驚,王爺也說似金夫人這樣的女子,便該做個堂堂正正的妻室?!?/br> 鐘小燕揚起頭來,眉宇間有了一分傲色,道:“王妃說的正是。既是好人家的女子,便不應為妾。寧做個寒門妻室,也不該為了攀附而去高門做小?!?/br> 一席話說的極對姜靈洲胃口,她不由笑容愈甚。 “聽聞王妃娘娘在太延悶著了,這才回了競陵來。請問王妃娘娘幾時再回去?”鐘小燕笑問,“屆時,小燕也好與夫君同去相送?!?/br> 看她提起夫君來,面露笑意,想來是絲毫不芥蒂鐘家曾要她嫁與蕭駿馳為妾之事了。 “應當是不回去了?!庇娦⊙嘤犎幻嫔?,姜靈洲答道,“那太延人多事雜,怪鬧心的,倒不如競陵待著自在些?!?/br> 鐘小燕聞言,道:“那倒是競陵郡民的福氣了。想王爺政務纏身,久久不在郡中,百姓想見都見不著王爺;如今可好了,王爺與王妃能長久留在郡里?!?/br> 姜靈洲正想說些什么,卻聽到身旁蕭駿馳咳了一聲。她立刻關切地問道:“秋日風冷,王爺可是感風寒了?要不要去取件披風來?” 蕭駿馳板著臉,說:“無妨?!?/br> 姜靈洲又轉過頭去和鐘小燕說話了:“也不知道現在競陵時下流行些什么衣服花樣、發髻簪子……” 話才說了一半呢,那邊蕭駿馳又咳了起來。姜靈洲這就有些不懂了,怎么這人專挑自己和別人拉家常的時候咳嗽呢? 鐘小燕倒是反應過來了,說:“王妃與王爺難得一并同游,小燕便不打擾了。夫君還在那邊兒等著我呢?!闭f罷,也不等姜靈洲準了,便低著身子匆匆地退了下去。 姜靈洲懵了一陣子,才用手指捅了捅蕭駿馳,說:“你呀,連婦人家都不讓我多說話?從前娜塔熱琴是這樣,如今鐘小燕也是這樣?!?/br> “為夫好不容易才擠出時間來陪王妃,”蕭駿馳捉住她的手,笑道,“王妃總得賞些臉面不是?”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便去了那楓林深處。一路行來,滿山金紅。每逢風起,便是一陣獵獵秋聲,景色甚佳。 姜靈洲在山野里行了一段,便狀似不經意地問道:“王爺此番回競陵來,為的是查證當年先帝身死的真相吧?” “是?!?/br> “可如今祆教已消匿無蹤,姚用也去了這么多年,若是要理清舊事,又要從何理起呢?” 姜靈洲問完這句,卻久久聽不得回應。她扭過頭去,卻看到蕭駿馳做出苦悶的樣子,揉著自己的腦門兒。半晌后,他才嘆道:“王妃的性子總是如此,事事都要了解清楚。有時候我倒希望王妃安心一些,外邊的風風雨雨就交給男人,自己便坐著享福就好?!?/br> “事關王爺,妾身又怎能袖手旁觀呢?”她說著,將手覆上了小腹,低低道,“更何況,這也是為了這孩子呀?!?/br> “……真是拿你一點法子都沒有?!笔掤E馳說。他向著楓林深處走了幾步,伸手捻起一片金紅色的五瓣葉來,轉著葉柄,慢悠悠說,“雖然已過去了那么多年,可是要說線索,也不是沒有。當年玄甲軍被偷調之時,其實魚符已在我的手上?!?/br> “怎會?”姜靈洲有些吃驚,“玄甲軍的魚符不是被先帝交予姚大將軍了么?” “那時我年少,也不明白姚用為何匆匆將魚符在私下交托予我?!笔掤E馳面上浮出一層追憶之色來,“現在想來,必是那時的姚用猜到了些什么,這才把魚符給了我。即便他失去了蹤跡,那玄甲軍不得魚符號令,本當是駐留原處的?!?/br> 姜靈洲彎腰穿過一道低枝,緊緊地跟了上去:“可若依照王爺所說,先帝是死在玄甲叛軍之中?!?/br> “是。即使魚符從頭到尾都躺在我的手心之中,可那玄甲軍還是被他人調動了?!笔掤E馳說著,眼光一轉,忽而瞥到她頭頂躺著一片細小的金葉,便說,“別動?!?/br> 姜靈洲立刻待在原地,不敢動彈了。他走上前去,從她烏黑發間摘下那枚葉片,這才慢悠悠地繼續說了下去:“我猜,是那魚符被人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