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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子來,說:“因為別人要嫁給為夫做妾,娘子就出手傷人,真是痛哉、痛哉……為夫又幾時敢嫌棄娘子容姿過甚?” 姜靈洲有些不服氣了,嚷道:“夫君這話說的,莫非妾身只有這皮囊好看么?妾身的字也是華亭一絕,拿筆來!” “娘子說得對?!笔掤E馳連連叨擾,“筆墨伺候就免了,娘子的字自然是一字千金、價值連城,我蕭某人不敢與之相論?!?/br> 他這話,當然是自謙。魏國上下,誰不知道蕭駿馳寫的一手鐵畫勁骨的好字?只是姜靈洲不饒過他,一定要在字上爭個高低。于是,蒹葭、白露便取來紙筆,在桌上攤開,讓姜靈洲好一展長處。 她撩起袖口,認認真真地蘸了墨汁,懸肘提筆,冥思一刻,便字如游魚般落了筆。 蕭駿馳靠在門處,含笑望著她,并不言語。 屋外日光澈然,枝蔓搖綴。一窗樹影似釃炎風,間或婆娑一晃,猶如曼麗女子之身形。偶有清泉聲來,嘩然不絕,如珮鳴在耳。如斯靜謐,竟讓蕭駿馳有了“一世安好”的錯覺。 啪嗒一聲,是桌案前的女子擱下了毫筆,抬眸笑道:“夫君,你看妾身這字寫的如何?” 蕭駿馳直起了身,走到她身旁一看,見紙上寫了“龍馬花雪毛,金鞍五陵豪。秋霜切玉劍,落日明珠袍?!彼淖舟E雖是嫵媚雋秀的小楷,卻也帶了幾分剛勁難折的意味。蕭駿馳看了,便立刻贊不絕口地開始夸。 “此字本當天上有,人間又得幾回見?競陵著實慚愧,慚愧。見著王妃的字,競陵便想棄筆從戎,再不言書。這字實在是好看,待回了家,便在書房里裱起來……” “停了停了,夠了夠了?!苯`洲打斷他,將筆塞到他手里,道,“夫君也寫?!?/br> “哎,遵命?!彼α艘宦?,便提起筆來,打頭的第一個“車”字,便寫的有些歪七扭八,和他從前的字絲毫不像,竟是打定了主意要寫出不如姜靈洲的字來。 “夫君休想誆我?!苯`洲用手按住了他的手腕,微惱道,“妾身可是見過夫君的宜官字的,那時夫君寫了句‘而今競陵仰齊人禮義、慕華亭儒風,望大齊以河陽公主降’,妾身可是記得清清楚楚。你要是故意把字寫得歪七扭八,妾身可不依?!?/br> 蕭駿馳沒法子,只得揭過這張紙,重新鋪開一張,這才端端正正地下了筆。 車遙遙兮馬洋洋,追思君兮不可忘。 君安游兮西入秦,愿為影兮隨君身。 君在陰兮影不見,君依光兮妾所愿。 數列字都是殺意浸透、鋒勾入骨模樣,一點兒都不像是在寫閨怨之句。 姜靈洲提起兩張紙,吹干了墨跡,便召來了白露,頗有興致地說:“將我與老爺的字拿到鎮上去賣一賣,問問那些賣字畫文房的,可有愿意收的?到時候,將賣價過來回稟于我?!?/br> 蕭駿馳一臉詫然,道:“娘子,你可想好了。為夫這字,在太延可能買下一棟宅子了??墒窃谶@鎮上,興許只能賣五兩銀?!?/br> “想好了?!苯`洲語氣理所當然,“莫非咱家還缺了那一棟宅子不成?白露,快去?!?/br> 白露應聲說好,便捧了兩張字出門去了。 聽聞這王家的老爺夫人要賣字,鎮上的生意人便齊齊聚過來湊熱鬧。他們看那對夫婦八成是不缺錢的,心里也明白這倆人不過是賣著玩玩,于是便團在一塊兒,對兩張字品頭論足起來。 “這句‘龍馬花雪毛’寫得極是俊秀,只不過筆力卻是不足了?!?/br> “我看呀,這閨怨詩八成是王老爺寫的。男人家寫這等東西,可不是字浸紙背?什么‘愿為影兮隨君身’;換我說,這倆人該換一換才是?!?/br> “誰說男子不得寫閨怨?興許這太太心有大志,是個風度不輸男子的婦人;那老爺又是個心思細膩的人,觀察入微,這也也未可說?!?/br> 熱熱鬧鬧之下,竟真的有人一兩、二兩地喊起價來。只是這兒終歸是小地方,不識書文的白丁無數,更別提能識得競陵王千金之字的人了。于是,最終蕭駿馳的字被賣了七兩銀,姜靈洲的則是五兩。 要是太延人知道了這事兒,怕是定會氣得嘔血。 白露捧著銀子回去了,卻在門前被宋枕霞攔住了。宋枕霞瞟了瞟她懷里的碎銀荷包,低聲問道:“老爺差我出來問問,各自賣了多少錢?” 白露右手攥了個數,道:“老爺的賣了七兩;”又在左手攥了個數,“太太是五兩?!?/br> 宋枕霞笑了一聲,學著她的模樣攥著手指,道:“錯了錯了,太太是七兩,老爺是五兩,明白了么?老爺有吩咐下來,你就只管這樣回去稟報太太。太太七兩,老爺五兩,記好了?!?/br> 白露也知道,這是蕭駿馳哄著老婆玩呢,于是便依言回去稟告了姜靈洲。姜靈洲一聽,果然高興得很,將賣字的錢拿來打賞了下人,直呼“解氣”。 如此,在青山鎮停留了數日,一行人才重又返回競陵去。這處小院還留著,雇了個婦人灑掃照看,留待日后姜靈洲有興致了,便回來小住一段時日。 一別半年,競陵郡城廓如昔。 姜靈洲見了這競陵郡府,竟然有了幾分親近之心。誠然,比之滿城權貴、步步驚心的太延,這競陵郡于她而言,要好的多。 馬車駛過街道,在競陵王府前停下。車輪未穩,便聽得一陣銀鈴脆響,原來是阿茹沖了出來,口里嚷道:“是王爺和王妃回來了么?!” 蘭姑姑雖旅途勞頓,卻還是率先下了車,黑著臉教訓道:“不得無禮!” 王府門口,藏著一道明紅的影子,正是許久未見的宋采薇。她清麗的面龐上掛著笑意,半垂著頭,似是在辨識著腳步之聲。 “……王爺,王妃,蘭姑姑,……哥哥也回來了。還有……傅大哥?!?/br> 說到最后一個名字,她的面上已染上了幾分羞赧之色。 蕭駿馳剛下了馬,見此情狀,哪有不明白的?便對傅徽和宋枕霞說:“你們各自回去休息下。枕霞與自家妹子也許久未見了,不如好好聚一聚?!?/br> 傅徽牽了馬,別開了頭,低低地應了:“謝王爺體恤?!?/br> 他與宋采薇確實許久未見了。這離分半年,一直以書信往來;他記掛著宋采薇雙目失明,書信須由他人讀給她聽,傅徽也不敢在信中寫出露骨之辭;以友待之,止乎禮節,分外拘謹慎微。如今見了這一身久別紅衣,方知何為“一日不見似隔三秋,況乎已過半載”。 他回去拾掇了下行李,不顧滿身疲憊,當夜就去見了宋采薇。 落入院中,傅徽左右看了一眼,尋見一棵郁蔥樹木,便伸手摘下一瓣葉來,含在唇間。夜色渺渺,他倚在枝干上,悠然吹奏起那一曲。 未及時,不遠處的窗扇便被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