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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沒回話,他又自顧自地說道,“明日定要當眾教訓教訓那老匹夫,叫他知道厲害?!?/br>這么多年,小皇帝也學會拐彎抹角了。趙麒在心中低笑了一聲,道,“皇上,微臣與閆大人只是各司其職罷了。凡事講究證據,若是閆大人沒有證據,微臣也只能向皇上狀告他誹謗誣告了?!?/br>韓臻點點頭,“說到證據,朕這兒倒是有個東西要給太傅瞧瞧?!?/br>他的書案前有一個匣子,趙麒倒是注意了許久,只是沒猜出里面裝的究竟是什么。難道閆升那個老匹夫當真尋了什么證據出來?趙麒蹙了蹙眉,心想自己這些年凡事都是處理得干凈利落,怎么會給他留下什么把柄?況且,小皇帝召他前來,難道只是為了這件小事?見趙麒看著那匣子,韓臻便伸手往前推了推,道,“太傅何不打開看看?”“是?!壁w麒應了一聲,起身走到書案前。雖然心知這匣子里所裝的東西必定于他不利,仿佛有什么在努力地制止他去一探究竟,有聲音在他的腦海中不斷嘶鳴,可趙麒仍是不受控制地伸出手,緩緩揭開那匣子。一股血腥之氣撲面襲來,全撲到人臉上去,滑膩冰涼,如同數只細小的蟲子從骨縫里攀爬出來,陰寒地將人吞沒在漆黑的深淵里。趙麒緩緩合上那匣子,將它抱在懷里,緩緩低□子跪到地上,整個人沒在御書房的石板里,刻龍雕花的爪印似乎要穿過衣袍陷進膝蓋骨rou里去。如果當下有面鏡子,趙麒想自己的臉色絕不會太好看,他低著頭看韓臻映在階前的影子,想從那一片冷而沉的黑暗中瞧出什么情緒來。他想過匣子里可能裝的任何物品,卻沒想到竟是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換做是旁人便也罷了,可趙麒剛一看到那雙怒睜眼睛——他此生也不會忘記這樣一雙陰鶩的鷹眸,如今即便是滿布血絲,仍是可以看見其中陰冷!此人不正是消失許久的韓亮么!他怎么會死?他的頭顱又怎么會出現在韓臻的手里?而韓臻,叫他看這個又是為何?事情發生的太快,足以叫趙麒措手不及。韓亮真的死了!在他趙麒還沒有查到一絲線索的情況下,韓亮就已經被別人暗殺了!這個人,手段甚至已經超過了他的預料,在整個大韓國,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韓臻!韓臻殺了他的父親韓亮?趙麒剛剛被那顆恐怖的頭顱嚇了一跳,這時候冷靜下來,仔細地想了想,可不是么!除了韓臻,還能有誰?要說什么父慈子孝,在帝王之家從來就不曾有過,無論當年韓亮如何,如今大韓的皇帝是韓臻,他怎么會容忍一個隨時會威脅他皇位的人存活于世?即便此人是他的父親,也絕無可能!韓亮大概自己也沒有想到,當年怯懦得讓他不屑一顧的小皇子,竟然在他沒有看到的角落兀自壯大,爪牙足以扼斷他的咽喉!“太傅,你是不是也奇怪,一個死了這么多年的人,怎么又會出現在朕的手里?”韓臻問。他這樣問不過是為了警示趙麒,關于當年設計“害死”先皇一事。趙麒心中暗嘆,此事終究是瞞不住,韓臻今日連韓亮也不放過,對于自己又怎會心慈手軟?見趙麒不答,韓臻又道,“這兒只有你我兩個人,太傅有什么話盡管說吧!”倒不是趙麒不說話,只是無話可說罷了!現在這情形亦沒什么可說的。難不成學那些壯士莽夫,放蕩厥詞,要殺要剮聽之任之?大約知道趙麒心中所想,韓臻也沒再等他回答,又坐回自己椅子上,“太傅起來吧?!?/br>趙麒哪敢起身,一動不動地跪在原處,垂首看著地面,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顯得驚恐一些。他不說話,韓臻便自己說了起來,這一次他放低了聲音,語氣中帶著些落寞,身居高位,原本就是落寞的。“原本我是不信的,可是證據就擺在眼前。太傅……我敬重你,喜歡你,為什么,會變成如今這副光景呢?況且,我應該怪你的,卻不知道如何怪你。父皇是我親手殺的,本就與你無關,要說起來,還是你將我一步一步輔上皇位……”趙麒默默地聽著,不置一詞。韓臻又道,“現在父皇也死了,當年的事情沒什么人知道。你是我的太傅,我不想為難你……只是,太傅當年黃袍加身于我,往日可會再有他人?”“臣不敢!”他這意思,是想要除去自己以防后患?趙麒拿不定主意,連忙俯□,誠懇道,“如今天下盛世,皇上英明,臣萬萬不敢以下犯上!”韓臻輕輕笑了起來,手指敲著桌面,一下一下,仿佛敲擊著趙麒的胸口,時重時輕。這才來御書房沒多久,就折騰這些事兒出來,趙麒心中暗想,與皇帝打交道就是煩心,動輒就是要掉腦袋。忽而心里一動,想起當年劉長卿大逆不道,竟說要陪他舉兵造反的話來,不由暗自笑了笑。又聽韓臻道,“太傅,京中無甚要事,倒是西疆動蕩,擇日帶著家眷去逍遙侯府吧?!?/br>趙麒一愣,連忙應了聲“是”。韓臻是想讓他離開京城,走得遠遠的,不許再回來?“朕也累了,太傅先回去吧!”“微臣告退?!壁w麒又拜了一拜,這才站起身。正要轉身走出去,忽然聽韓臻說道,“這東西也帶回去吧,朕看著心煩?!?/br>他手指著的正是書案上的匣子,雖然已經合上了蓋子,趙麒仍是能從縫隙中看到些許往外溢出的血漬。——————————————這回當真是死里逃生,直到馬車停在趙府門口,雙腳穩穩地落在地上,趙麒才終于松了一口氣。就算韓臻不提,過段時日他也是要帶著府上的人統統到西疆去,圖個清靜,如今就算是計劃提前了一些,倒也沒什么不妥之處。“老爺,您手上抱著什么呢?”王福伸手攙住他的胳膊,自然也注意到他另一只手緊緊抱著的匣子,便問道,“皇上又賞了什么好東西了?”“是個好東西?!壁w麒點點頭,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往后吃穿不愁?!?/br>“哦?那真是個寶貝!”王福也跟著笑了起來,忽然想起來似的,說道,“對了,老爺,劉大人在廳中等了您半個時辰啦!”趙麒心念一轉,倒想起許多年前的光景,問道,“哪個劉大人?”“哎喲,還能是哪個劉大人!”王福哈哈一笑,正要開口說呢,卻見劉長卿已經迎了出來,想必是聽到下人稟告,便急匆匆地走了出來。“老師!”王?!斑住绷艘宦?,對于這稱呼是覺得有些奇怪,倒也沒懷疑,朝趙麒說了一聲,便帶著下人們紛紛退下了。見他滿臉通紅,也不只是熱的還是怎么了,趙麒無奈笑了笑,問,“怎么跑這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