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將他舍棄，那便是他的命。況且，妖與妖之間的爭斗，又與我佛何關？”

“……”常遠不可置信的看著老住持，仿若眼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一下子就變成了不近人情的陌生老者。

老住持掀了掀眼皮，面目不改：“經年之前，我曾見過那妖一次。你可知當時是何情景？”

“當年？”

常遠目光愣怔。

“阿彌陀佛?！崩献〕钟行┼叭坏幕叵?，“當年，那妖可算是狼狽至極。拼著妖靈盡散撞上我古剎山門，只為讓老衲收留一將死之人。老衲見那妖心思純正，且不曾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便問那妖，為何不進山門。你猜那妖怎么說？”

“怎么說？”常遠雖是疑問，心中卻是早有答案。

“他說他心中無佛?！崩献〕指袊@，“既不信佛，卻拼死也要將人留在寺里。這為的是什么？”

“或許，他只是想讓那人活命?！?/br>
常遠的聲音干澀而又低沉。

“是了，活命。這世上最逃不開的便是生老病死，可他偏要與天爭一爭那人的命。后來，老衲說，人能救，但需要他拿出半顆妖丹來，制作藥引，如此續命之法?！?/br>
“后來呢？”

老住持似乎扯了扯嘴角：“你說呢？”

常遠看著老住持的目光，里面的透徹與洞悉讓他感到一陣陣的深邃膽寒。身前，面目慈憫的佛像看著他，是慈悲，是憐憫。

有人為你風霜雨雪。

有人為你提刀擋槍。

有人為你生，為你死。

可是你卻一次又一次的將他忘下了，丟下了，拋下了……

如此竟還妄想要將人找回來？

佛祖都要笑你可悲可憫。

“我要回去找他?！?/br>
常遠咬牙，是不甘心。

“回去又有何用？”老住持回問，搖頭道，“不過是多一條葬在妖腹的性命罷了?！?/br>
“即便是死……”常遠的聲音有著微微的顫意，“吾亦往?！?/br>
起身三拜，便是頭也不會的遠去了。

“阿彌陀佛……”

見著常遠遠去的背影，老住持再次默然的敲起了木魚：“不過都是人世的癡兒。緣命天定，既已三負，有哪里還有回頭路？便是往生路上，想來那妖也已經不需要別人來陪了……錯了，便是錯了?！?/br>
木魚輕輕敲，禪香微微繞。

便是佛祖，也不是那枉然慈悲之士。

——————

梨花林里。

“皇后娘娘被妖怪吃啦！”

“我們要怎么辦，會不會被圣上砍頭？”

“要不，咱們逃吧……”

“對對對，逃，逃得遠遠的！”

常遠趕到的時候，正看見那些本已被控制住的侍衛開始四散飛逃。

姒茗跟石小樓的身影已然不見，空氣中甜膩的氣息早已逝去，像是什么都沒發生過的安靜祥和。

可是常遠卻是臉色發白。

他看著一個個從身邊掠過的侍衛，忽然發了瘋的便朝他們跑開的地方跑了過去。

侍衛們目光驚異，竟是漸漸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他。

一步一步的走到侍衛們原本聚集的中央，有翠綠點滴的痕跡染在褐色的地上，仔細看去，那綠色蜿蜒出了好幾米，像是漸漸暈開一片瑩綠的青草地。

常遠顫顫巍巍的跪了下去，手中覆上地面，摸到一兩塊衣衫的碎屑。

“喂！你……”有侍衛大膽的走了回去，想這和尚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皇后被妖怪吃了，他們這些侍衛不敢回京面圣，但若是這和尚知曉前塵因果……皇上又一向注重古剎寺的香火傳承，有這僧人作證，能為他們網開一面也不一定。

侍衛試探的想要拍拍和尚的肩，卻發現和尚整個身體都微微顫抖著，像是極力隱忍著什么。

“啪嗒?！?/br>
那侍衛瞪大了眼。

見一滴水跡落在了和尚手中的碎布上。

這，這和尚怎么哭了？

死的是皇后，他們都還沒哭，這和尚哭什么？莫不是……侍衛眼眶瞪大了，莫不是這人跟皇后娘娘有什么茍且……

一時間，侍衛的腦海里已經腦補出了一出蕩氣回腸的愛恨情仇了。

不過，就這一點，侍衛也堅定了要帶人回京面圣的決心了。若真跟皇后有什么關系，這和尚肯定會是替他們拉仇恨的一把好手！

——————

京城。

“你真的不留下？”

皇帝面色帶愧的看著坐在右下手的年輕和尚道。

“貧僧心意已決?！?/br>
和尚還是搖了搖頭。

不過三四五年的光景，所有的一切都早已變成了面目全非的模樣。

愛人離去，兄弟也最終走成了如今的陌路人。

他已經站在了最高處，俯瞰萬千風景，卻總是回不去了當年的年少時光，純真無知。

“有個東西，是古剎寺的老主持送來的，說是你或許會想要知道?！?/br>
“是什么？”

皇帝掏出了一張略顯褶皺的信封，交到和尚的手里。

“送信的小僧說，這個地方，或許會有你找的人?！?/br>
和尚雙手頓了一下。

雙目微顫。

☆、第5章-20番外（下）

20.（下）

石村，日頭太陽正毒，有小孩兒在村口推推搡搡的打鬧著什么。

和尚走近他們的時候，恰好聽到他們在爭執什么。

“我才不要去給后山那個怪人送東西！”

“我也不要！”

“我也是！”

“……可是，”有個被圍在中間的小孩兒猶豫道，“村長爺爺讓我們幫他送禮物，不是因為他幫村里趕跑了馬匪嗎？村長爺爺說，他是個好人?！?/br>
“可是他那么丑！”

“對啊對??！不僅丑，我還偷偷看到過他抱著一個墓碑睡覺呢！”

“啊，這么可怕！那我們更不要去了！”

“可是，可是……”剛剛還在猶豫小孩兒此時更是糾結，可是沒有小伙伴愿意陪他去，他一個人也是怕怕的。

“誒，你是誰？”

有小孩兒發現了青年和尚的身影，好奇的打量這個看著溫溫和和的光頭大哥哥。

常遠遙遙的看了一眼石村村口的碑刻，有些恍然的神色，見有小孩兒主動湊上前來，便笑了笑，問：“你們村里，可是有一家新來的住戶？”

“新來的？沒有??！”有小孩兒搖了搖頭，不過幾秒，便有神神秘秘的湊在常遠身前道，“不過我們村里后山來了一個怪物！”

說著，小孩兒“啊嗚”一口，模仿著戲文里妖魔鬼怪的模樣，跟身后的小伙伴打鬧起來。

“他長得可丑可丑了，臉上紅通通的，像個猴屁股！”

“聽說，他喜歡抱著別人的尸體睡覺！”

“誰說的！那個怪人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