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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 她得先給他狠狠一個巴掌。 林馥蓁抽出手。 抽出手,緩緩睜開眼睛。 第一時間, 避開近在咫尺的臉。 目光落在他的襯衫上, 他還穿著昨天的那件襯衫。 襯衫褲子甚至于鞋子都是昨天的, 連家最小的孩子在生活中的一些小細節上, 有著近乎病態的偏執:一件衣服不能穿超過兩天。 有那么一瞬間,心底里泛起了淡淡的酸楚。 現在不是糾結于連嘉澍生活中的偏執身上,眼下, 她得給他一個大巴掌。 那晚發生在休息室的事情讓林馥蓁在揚起手來時,悲憤溢滿指尖。 混蛋,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怎么敢?怎么能? 連嘉澍,去死吧, 下第十八次地獄去吧。 沒有期待中那聲清脆的聲響,手掌輕輕落在連嘉澍左邊臉頰上。 打是打了,可沒力氣,她不是生病了嗎?生病使不上勁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不,不,不是的,是沒用上力氣,是舍不得用上力氣,在目觸到他的那張臉時,“小畫眉,你一定沒看到我揪自己頭發的樣子?!彼麆倓偤退f過這樣的話。 這會兒,她好像看到了,十指深深插進頭發里,額頭一次次在墻上磕碰著,怕聲響吵醒她,不敢太過用力,癱坐在地上,手無力垂落,側過臉,看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人,一雙眼睛不眠不休。 手想從他臉上收走,但沒成功,他的手反蓋住了她手背,映在燈影下的兩個人影,看著親密無間的模樣。 親密無間,這怎么可能,這永遠不可能了。 眼淚開始肆無忌憚,呈現或橫行或垂直狀爬滿她的臉,臆想中的那場嚎啕大哭姍姍來遲。 在午夜來臨之際,沒有哭聲,只有眼淚,無窮無盡的眼淚,哭聲被牢牢束縛在那個黑色的盒子里。 下一秒,她身體被動往他身上靠近,被動地貼在他的胸前。 連嘉澍手落在她后背上,指尖以最為溫柔的力道去觸摸她的脊梁骨骨節,像深海海水撫摸孤獨的鯨。 他說:“如果你不喜歡我的道歉方式,沒關系,明天換一個?!?/br>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即使你換了一百個一千個道歉方式也于事無補,說好了不原諒就不原諒,那個聲音很大,但只存在于她內心。 她現在沒力氣和連嘉澍爭辯這個。 也只不過幾個眨眼之間,她的眼淚就把他的襯衫沾濕。 他安靜等待著,她安靜在他懷里流著眼淚。 眼淚過后,思緒困頓。 她聽到他和低聲說著:“我知道,因為方綠喬的事情你一直在耿耿于懷,我……” 眼睫毛抖了抖,掀開,再合上。 “那個叫方綠喬的女孩偶爾會讓我想起那死于礦難的男人,林馥蓁,那個死于礦難的男人不是別人,他是我的爸爸,我總是在想著,如果沒有我來到這個世界,他應該也不會做出鋌而走險的事情。他死的時候才二十三歲,再過三年我也二十三歲,在我二十三歲時遇到我的人都會說,那是一個年輕人,是的,那是一個年輕人,我可以把二十三歲以后的歲月延續到很久很久,可我爸爸沒那個機會,林馥蓁,這是我心里的一個巨大的缺陷?!?/br> “我曾經思考過方綠喬的存在價值,我能肯定的是,方綠喬于我而言只是一名在中餐館打工的女孩,和很多很多個在餐廳打工的女孩沒什么兩樣,?!?/br> “我還在想,也許幾年過去,在路上碰到她時,到時會不會對她有愧疚之情不得而知,再過去幾年之后,再次碰到她時,我認不出她來了?!?/br> “但是,如果此時此刻,連嘉澍和林馥蓁面臨別離,這個別離時間不管十年二十年,五十年,茫茫人海中,只要遇見了,我就會一眼把你認出來?!?/br> “通過你的走路方式,通過你涂滿五顏六色的指甲,通過你手掌心的紋路,通過特屬于林馥蓁各種各樣的癥狀,最后才是臉,握住你的手腕,看著你的眼睛,我就會知道?!?/br> 十五歲,林馥蓁看過一副畫:一個女人的臉和一個男人的手,男人的手穿過女人身體的骨頭落在女人的臉上。 那副畫主題叫做:穿過骨頭撫摸你的臉。 先認出的是你的靈魂,再認出的才是你的容顏。 索菲亞是三天后才到的胡西昂。 下午四點左右時間,索菲亞到來時林馥蓁正在學西班牙語。 先是端詳她的臉色,環顧四周后看似隨口問了句“Yann”去了哪里? “他到河邊去釣魚?!彼?。 一邊放著連嘉澍的鞋,擺在餐桌上的是雙人餐具,沙發上放著整整齊齊的毛毯,毛毯上擱著琴譜。 林馥蓁否認不了這三天來她和連嘉澍朝夕相處的事實。 七十二小時過去了,小法蘭西還沒有不耐煩,他也向學校請假,他還缺席了之前從來就不曾缺席過的維也納音樂盛典。 這七十二小時時間里,就躲在這一百多坪的老房子里,干起給她做飯,敦促她吃藥,在客廳沙發打地鋪的事情,自然給她挖野菜做混沌的事情也干。 這三天里,林馥蓁拿連嘉澍一點辦法也沒有,消極態度冷眼旁觀,以為驕傲的小法蘭西會在她的冷眼下變得原形畢露。 好吧,換戰術,惡言惡語還是沒用。 三天過去了。 現在,倒是她自己先不耐煩上了。 索菲亞用了近半個小時時間說明圍繞她和連嘉澍宣布在一起后產生的效應:她的個人社交網收到諸多祝福,從普通網民到政府機構到民間團體到企業財閥;朵拉之家在短短三天里接到不下五十名中小型企業的個人捐款;蘭秀錦在公共場合默認自己獨生女和連氏家族第三代交往的事情;薇安官網推出以薇安和小法蘭西的情侶產品十個小時被預約一空。 就像人們說的那樣,薇安和小法蘭西在一起是一道加分題,從話題討論到經濟效益。 索菲亞走了,她讓她走的。 聽聽,她都和她說了什么,從“嘉澍會照顧我的?!钡健八鞣苼?,你繼續留下來的話只會成為一個不受歡迎的電燈泡?!薄澳壳?,我很享受我們的二人世界?!?/br> 遲遲沒聽到車引擎聲響起,這讓林馥蓁等得有點不耐煩,今天她的脾氣比昨天還要壞。 腳步聲響起,怕是索菲亞又要來和她嘮叨一番了吧。 呼出一口氣,打開房間門,往客廳走去,怒氣沖沖:“索菲亞,我說……” 不是索菲亞。 連嘉澍穿著雨鞋站在門口,一手提著桶一手拿著向日葵花花束。 看著站在門口的連嘉澍,這三天囤積的不耐煩此時來到頂峰,還在裝是吧?還在裝很有耐心對吧?還以為他還和從前一樣吃準她是吧? 都說了,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