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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瀾常會接濟她,使家人給她送些吃穿。偶爾顧三娘也會替陸瀾做些事,但更多時候是在東南一代游任,為受欺辱的百姓打抱不平,漸漸又收羅起幾個亡命弟兄。沒過多久,陸瀾又給她送來一個人,便是張二。張二是軍戶出身,本在胡都堂部下抗擊倭寇,因吃了敗仗,軍官又不肯擔待責任,便將罪責全推在他頭上,要將他杖殺。張二不服,不肯就死,逃了出來,倒臥在路旁,恰巧被陸瀾撿了回去。陸瀾預感織造局可能有變,為給自己留條后路,有心金華礦產生意久已,于是便將顧三娘和張二湊到一起,與他們錢財安營扎寨,占了一處要地,又陸陸續續從各處募集敢死之士,一共三百余人,想要開辟出一條商道,販賣礦石。金華素來民風彪悍,想要在金華做礦石生意,沒有自己的人馬是不行的。誰知才剛有些起色,一道圣旨降下,錦衣衛便奔赴浙江來拿陸瀾的人頭。陸瀾聞得訊報,自知終是難逃了,便一把火燒了霽園,金蟬脫殼退避在龍虎寨,從此隱姓埋名,保住了性命,正式做了草寇,帶著這一群兄弟們趁亂做起了走私礦石的黑市買賣。寨中的火器一部分是從倭寇處繳來的,另一部分卻是陸瀾多年經營所得。“從前的陸瀾已經死了,如今只有龍虎寨的陸大,沒別的本事,帶兄弟們謀條生路罷了?!?/br>說這句話時的陸瀾的語聲平穩,仿佛只是在說不相干的人的故事,眼中卻有隔世滄桑劃過。甄賢怔忡良久,竟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心中五味陳雜,最多的還是痛。他看著眼前的顧三娘,就宛如看見另一個蕭蘅蕪。而她們,還有這龍虎寨中的每一個人,都不過是這天下每日上演的人生。相比之下,他自己那點遭遇又算得了什么?至少他還有殿下……他如今還能坐在這里,錦衣玉食,被照顧得周到,既沒有暴尸荒野,也沒有被迫落草,都不過是因為他有殿下回護。比起這些人,他要幸運太多了。甄賢忍不住暗自長嘆。他聽見嘉斐與陸瀾說話。“你們跟我去打倭寇,另外再招募五千人,聚一支義軍,只要有軍功在身,我可以保你前罪盡赦重見天日?!?/br>靖王殿下的語聲沉靜,聽來是認真的。但陸瀾卻很不屑。“白道有白道的活法,黑道有黑道的活法,王爺以為如今的陸大還在乎朝廷的‘罪名’么?”嘉斐繼續說道:“你把山寨選在這里,是有心打通海上商路,平定倭患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害?!?/br>顧三娘聞言挑眉,“那我們也去做海盜,和那些東洋人打就是了,為什么要歸順朝廷?”她也說得認真至極,仿佛做海盜是比歸順朝廷還要好得多的事。嘉斐看了她一眼,不由笑了。“我不是在詔安你們。你們想做海盜,日后大可以去。我只是在和你們借兵?!?/br>他略頓了一頓,再次看住陸瀾,沉聲允諾。“你們可以開價,待東南靖綏,我必如數奉上?!?/br>王爺竟要雇傭這一群匪盜之徒去打倭寇,簡直聞所未聞。眾衛軍頭一回聽到這消息,心里各個不服氣得很,卻也不能違拗王爺的決定,只能狠狠瞪著陸瀾和顧三娘他們。陸瀾似乎也驚詫極了,看住嘉斐好一陣沒有說話,良久頗有些意興盎然地摸了摸下巴。“如此說來,這筆賬我倒是得仔細算算了?!?/br>第84章二十八、龍與虎(7)陸瀾請他們夜宿寨中,次日再共商大計,還特意命麾下收拾出四間最好的客房,雖然條件有限,禮數不可謂不周到。甄賢原本是不愿的。此次重逢陸瀾,總給他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感覺,本能地想要回避。都說人劫后余生,性情多少會有些變化。甄賢也說不好究竟是陸瀾變了,還是他多想。或許從一開始就是他看錯,是他一廂情愿把自己的執念強加于人。如今的陸瀾著實與當初那個與他泛舟太湖上對談寒山中的陸光風不太一樣了。陸瀾是個聰明人,今日之事他是早有預料的,正是因為早有預料,才能有所準備,得脫其身。按理說,該早已看得通透才是,何至于反而憤世嫉俗呢。但無論如何,有一句話陸瀾說得不錯,從前那個為宮中支使的霽園陸瀾,著實已死了。甄賢靠在椅子上,手里握著書卷,卻是一陣陣出神。一旁的嘉斐見狀,干脆把他的書抽過來,扔在一邊不讓看了。衛軍們輪班戍衛,只需要兩間房便足夠休息,另兩間原本是給他和靖王殿下一人的,只不過殿下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要從他這間屋里出去另住的意思。此時的殿下,拿走了他手里的書,定定望著他的眼,還要特意抓著他的手不許他逃走,軟言軟語問他:“你胸口還疼不疼?”“已經不大疼了,只是有些容易累?!?/br>甄賢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想要想笑。這一路諸多辛苦不假,但殿下一直將他照料得很好,甚至親手替他料理傷口。他也終于漸漸習慣了在衛軍們的注目之下為殿下解開衣衫裸露出留有傷疤的肌膚。只是殿下每每小心翼翼,好像他是雪做的,捂在心窩里都能化了,實在讓他也無奈得很。甄賢主動褪去外袍,又仔細解下裹傷的繃帶,露出新長好的嫩rou。嘉斐細細替他擦了身子,換好傷藥,又盯著他把藥湯喝干凈了。喂小賢喝藥是全然不同的。以往伺候嘉鈺,總得蜜水、蜜餞、糖豆子全部備齊了,再抱著哄上許久,直哄得藥都快要放冷了,才能把藥送下去。小賢雖然也不是不怕苦,但比起嘉鈺可算克制太多了,每每自己皺著眉一口一口努力往下咽,反叫人心疼不已。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了,先是四郎,后是小賢,他與誰親近,老天爺便好似偏要格外為難誰,弄得一身傷病,整日離不開藥罐子。嘉斐眼看著甄賢的藥碗空了,便將他扶起來,哄著他早些上床去休息。甄賢順從地任由他脫了鞋襪,躺在床上,卻仍是大睜著眼,難以成眠。“睡吧。外面有玉青他們守著,不用擔心?!?/br>嘉斐便自己也寬衣解帶爬上床去,將他摟在懷里,一邊安撫輕拍著他,一邊如是哄慰。甄賢縮在他胸口,良久沉寂,輕嘆一聲。“殿下當真決意要收編這一路匪徒么?”他忽然如是問,嘉斐似沒有料到,略詫異地看住他。“這些悍民比官軍還能打,收了他們,多一支善戰之師助力東南,少一路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