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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了。“原來是他……”楊衡搖搖頭,一名只通武功的翊衛郎給出的意見又怎么能做決定政務的參考呢?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張公公輕聲道:“他是官家的東宮舊人,聽說以前還有救駕之功呢,是個難得的好漢?!?/br>對于那關鍵的救駕之功四字,卻是再不肯多說了。楊衡點點頭,皇帝身邊總會有一兩個特別寵信的人,這也在情理之中,此次常平給斂法受了這么大的挫折,倒是給自己一個警醒??磥砉庠诔吓c士大夫們說理是行不通的,倒是可以從皇帝身邊的近臣身上下下功夫,如果能爭取到他們的支持,距離理想的實現便可更進一步了。50.變楊衡走進御書房的時候,立在一旁的張公公偷偷向他使了個眼色。坐在龍椅上的皇帝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龍袍,上面用黑色的絲線繡著張牙舞爪的九條黑龍,正以它們的威嚴訴說著君臨天下的權威。楊衡忽然覺得這樣的皇帝比金鑾殿上見到的那一位更年輕也更和藹,雖然認為自己的君主和藹是一個天大的錯誤,想到張公公方才的那個眼色,楊衡連忙收攝心神,輕輕走上前去。御書房里,除了他和張公公之外,還有最近愈發沉默的中書省政事堂執政呂宗賢、三司使杜醒、御史中丞王確以及三名面熟卻不知道職位的官員,正圍在御桌前同著皇帝一起看札子。“楊卿,你來了,過來這里?!被实埏@然心情不錯,不待楊衡跪下行禮便出聲將他喚住。楊衡哪敢怠慢,行完大禮后,連忙提著官服亦步亦趨的走上前去。“方才朕已同呂卿、杜卿再議常平給斂法?!背袉⑽⑿Φ?,一面示意張公公將札子遞給楊衡,“二卿均以為,此法利雖多,但弊端亦甚,這一點不可不慮?!?/br>“陛下……”聽著皇帝的意思似乎是要將常平給斂法說得一文不值,楊衡著急的抬起頭,目光急切的望向承啟待要分辯,卻被承啟止住了。“只是弊雖甚,若是眾卿家能在實行之前將其考慮周全,逐步推進,此法亦是良法?!背袉⒁幻媸疽鈼詈庾屑毷种械脑?,一面溫言道。“……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迸赃呉幻麠詈獠徽J識的三品官員搖頭晃腦的吟起了屈子的名句,表示立場的同時輕輕拍了一下皇帝的馬屁。楊衡厭惡的低下頭仔細看起手中的札子來。越看越驚心。首先,青苗錢不再從官府常平倉中出,反而要向各地的錢莊施以政令,若要繼續經營錢莊生意必須要向百姓提供青苗錢的借貸云云,官府的立場從執行者變成了監督者,而通過青苗錢獲的利息也隨之打了一個極大的折扣。其次,青苗錢的利息由二分降為一分利,楊衡心中迅速的計算著,如果按之前的政策,青苗法每年大約可以為國庫帶來四百萬貫的收益,但經過這么一變,每年的收益有一百萬貫就要謝天謝地了。國庫不充盈盡人皆知,皇帝一直在發愁的事情也是永平朝架子大內里空,三百萬貫就這么隨著兩條政令流去,楊衡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最后,最令楊衡無法接受的一點是,原本打算在次年春季便推行全國的常平給斂法,竟然被壓縮到僅僅在福建路、江南西路試行,并且全國實現的時間由原定的三年被活活延長至八年。太謹慎了……楊衡的手微微有些抖,想也知道,這份謹慎的方案必定出自朝堂上的那些公卿之手。在永平朝的朝堂上,來自福建路與江南西路的官員是最少的,因此在這兩路試行新法遭遇的阻力自然也會最小,這必然是這些士大夫們看到皇帝堅決的態度后所做出的讓步,并且執行時間被延長了,這就很難說在執行的過程中會不會因為一些人有目的的故意打擊導致新法半途而廢……想及此,楊衡不由抬眼望了望正在龍椅上正襟危坐的皇帝。他清楚的記得那一日在大相國寺,信國公說“沒有時間”這四個字時的語調和表情。可嘆他雖記得,信國公當了皇帝后卻忘記了。一面在心中想著措辭,一面將手中的札子輕輕遞回到來接札子的張公公手中。“楊卿以為如何?”還未及開口,龍椅上的皇帝話中帶著笑意開口了。“臣以為,不妥?!辈活櫥实墼捳Z中的期待,楊衡斬釘截鐵道。“哦?”“陛下,臣以為,行大事者,當不避艱難?!睏詈庖差櫜簧鲜裁炊Y法體面,索性以指代筆,在御書桌上畫出蜿蜒曲線,“常平給斂之法,其要是在防止豪門大戶兼并土地,讓窮苦小民有土地耕種,有錢購買糧種。札子上所說先在福建、江南西路實行,已經大違此法本意。因為這兩路地處江南富庶之地,百姓生活較江北相對富庶,此法在這兩路試行,其效果定要打一個折扣。如今黃河以北遭旱災,豪強趁機兼并土地,百姓流離失所,即便是試行,也正應在此路先舉!”承啟心中不由微微點頭,楊衡果然是個他所需要的人物。楊衡并沒有猜錯,在福建路與江南西路試行新法確實是為了減少來自朝堂的阻力,只是他卻猜錯一點,提出這個辦法的,不是政事堂的公卿,而恰恰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以及此時正在御書房門前執勤的一名大個侍衛。“江南乃富庶之地,正可試行此法。治國如治病,病情嚴重之處,猛然下藥,只怕會醫死病人?,F在從情況稍好的諸路試行,積累經驗,豈不強過驟然在黃河以北推行?”回想起自己提出先在江南試行的主意時王淳臉上驚訝的表情,承啟心中不由微有得意。大個子與楊衡都是一根筋,只看得到眼前的目標,卻忘了這世上想做事情卻是需要一點手段的。這番話他卻沒有對楊衡說,只微微點頭,示意之前聽過他這番高論的杜醒說出來。聞弦歌而知雅意,杜醒好歹也是個掌管永平朝錢糧國庫的三司使,皇帝的心思他又怎會不清楚?此時輕咳兩聲,溫言道:“先在情況稍好的諸路試行亦是不擾民之策,即便此法弊端顯露,擾民也所費有限且好根治。若強行在黃河以北諸路推行,所獲成效亦是有限且容易生變。為政者,當慮千秋大業?!?/br>楊衡卻不買他的帳,輕笑幾聲,詰問道:“杜大人此言差矣。所謂頭痛醫頭,腳痛醫腳?,F在黃河以外兼并嚴重,而常平給斂法正是對癥之藥,豈有不在此處實施,反而去千里之外的福建、江南西路積累經驗的道理?各地情況不同,江南的經驗又如何可以搬到河北來?”這番話連承啟也不由頻頻點頭,楊衡的話不無道理,但杜醒那句“為政者,當慮千秋大業”卻恰恰說進了他的心坎。若是推行太急,新法弊端激起民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