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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雷聲我再也聽不清楚。我向下滾落,試圖抓住什么讓自己停下來,可是沒有,右手剛碰到石階鋒利之處就聽見骨頭清脆的咔嚓一聲。鉆心的痛楚讓我連呻吟的機會都沒有,尾椎都開始發麻,就算現在有人再把這只手砍掉,也不過如此了。我動彈不得,膝蓋和脊背撞到堅硬的臺階,無法控制地不停朝下滾去。每一下都好像是一把鈍斧順著皮膚狠狠砍下,全身的神經集中到那里,這一瞬間變得無限漫長。寒風,冰雨,石頭上的涼意,一切都是冷冽刺骨的。世界在我眼中已經完全沒了顏色,黑或是灰,什么也看不見,什么也聽不見。摔了很久,久到我差點以為自己會這樣永無止境地繼續下去。停下來時我倒在地上安靜地躺著,呆呆看水痕順著臺階滑下。劇痛。渾身就只剩下這一種感覺。我只能保持側臥的姿勢蜷縮,連平躺下來都成為一種負擔。后背和膝蓋稍稍一動,就是讓我忍不住抽搐的痛。忽然間,我聽見不遠處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宙斯在上,這倒霉的雨,”一個粗嘎的嗓音低低道,“你們確定今天晚上干?”我豎起耳朵來。“按計劃行事?!绷硪粋€人冷靜回答。“他會走這條路么?”那人信誓旦旦道:“絕對會,以雅典娜的名義保證,我跟蹤了他四天,他沒改變過這個習慣?!?/br>我連疼痛都忘記了,捂住嘴巴怕自己發出聲音。粗聲粗氣的人依舊有些不放心:“真的能把赫費斯提翁那家伙給弄開么?那家伙可是機警得很?!?/br>那人冷笑起來:“放心吧,剛才得到消息,這回赫費斯提翁醉得站都站不起來了?!?/br>兩人隔著墻壁與我擦肩而過,漸漸走遠。他們在說亞歷山大!他們要行刺亞歷山大!閃電再次照亮整片暗黑的蒼穹。今夜無星無月,傾盆大雨里,我看見自己的血落在灰白色的巖石上,有點怵目。我的身體很難受。我單手支撐著爬起來。可這有什么呢。跟亞歷山大今晚有危險比起來,這又有什么呢。他會出事,可我還在這里,我還沒找到他,還沒告訴他這些。我深深吸一口氣,用左手扶住墻壁,慢慢站起來。膝蓋在發抖,脊背上的痛讓我直不起身子,我試著挪一步,膝蓋一軟又砸到地上,痛得我幾欲昏倒。弗朗西斯科,別那么沒用,我對自己說。站起來,走下去。那個叫亞歷山大的年輕人還沒完成自己的功績,他不能死,他還有夢想尚未實現,他會是一個偉大的君王。他不能死!我咬咬牙,又站起來,一步一步朝前走。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到達納巴贊家的,只記得當自己衣衫襤褸地在風雨里停下來,看著面前那座燈火通明的房子時,已經有些神志不清了。“巴高斯?!边€未等我進去,一個風流入骨的聲音忽然響起。我抬頭,看到塞琉古東倒西歪靠在門邊,白色希臘長袍微微敞開,肌膚露了大片。一副醉眼朦朧的模樣,手里還夾著支玻璃杯。“塞琉古大人?!蔽叶读硕蹲齑?。“好久不見啊,巴高斯?!彼雌鹱旖歉掖蛘泻?,又想了想道,“不對,我們今天下午還見過是不是?我向你示好,卻被你拒絕,呵呵,你知不知道我……”我擦掉手背上的血跡,打斷他道:“陛下,陛下在哪里?”一杯葡萄酒猝不及防潑到我臉上,緊接著我感覺自己右頰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臉歪倒左邊,整個人也順勢跌倒。遍體鱗傷的痛瞬間襲來,放大數倍。面前的塞琉古像換了個人,他彎下腰,單手抬起我的下巴,捏緊。“不過玩玩而已,你卻這么不給我面子,”他的瞳孔在晃動,“你是故意的吧?”“亞歷山大,亞歷山大,”他模仿我的口吻輕輕念著,“真是可笑。我讓著你忍著你,換來的就是這樣一次次的蔑視?你厲害?!?/br>我徑直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急促道:“塞琉古,告訴我,亞歷山大在哪里,不然你告訴他,我聽到……”“再見?!彼缢{寶石般的眼眸生氣地看著我,突然一把推開,轉身進去。我緩了好一陣才爬起來。這時門里突然又走出兩人,我想也不想就上前問道:“請問亞歷山大……”一抬眼望到眼前這兩人的臉,我忌憚地后退兩步,剩下的話被咽回肚子里。其中一人打量著我,漸漸露出笑容。“巴高斯,算起來,我們快一個星期沒見了吧?!?/br>我身上開始發冷。我記得他們。這兩人一個臉頰瘦長一個長滿雀斑,正是前些日子為奈西找醫官時曾羞辱過我的兩個人。“陛下有危險?!蔽绎w快道,“你們可以隨便處置我,但是我要告訴你們,陛下今晚會……”麻子臉抱臂笑起來:“你在搞笑嗎?亞歷山大陛下身邊的親衛隊堪比斯巴達三百勇士,巴高斯,我們偉大的陛下什么時候需要你這個連一點力氣都沒有的娘娘腔關心了?”瘦長臉也點頭:“我看巴高斯所謂的危險應該是怕陛下在外面看上哪個美女,再來個一夜風流,可憐的小太監要失寵了是不是?”“不!不是!不是!”我拼命搖頭,“你們讓開!我要過去!”麻子臉充耳不聞,一下把我提起來扛到肩上笑道:“上次說過什么來著,需要我提醒你嗎?”我忍著劇痛掙扎起來:“放開我!你們要做什么!你們這幫敗類他媽的放開我!唔唔……”瘦長臉朝我嘴巴里塞進手絹,跟在后面邊走邊道:“這個星期我聽說了你跟著陛下的不少光輝事跡,不錯,我們的小太監理應得到特殊關照?!?/br>我終于進了納巴贊家,可怎么也想不到,卻是這樣進去的。我聽見隔壁觥籌交錯的聲音,有人說話有人低笑,有女子輕聲的吟唱和男子輕挑的搭訕。我知道亞歷山大就在隔壁,我帶著滿身傷痛,疲憊得快要睡去。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他要死了。我在心里喃喃念著,我想不起任何東西,我只知道,那個跟我說我可以完全信任他的男孩快要死了。“啊,到了?!辈恢M了哪間房間,麻子臉把我放下。一片漆黑。好一陣,等我的眼睛適應了這樣的黑暗,我漸漸看到里面的景象。房間里空曠寂靜,僅立著一只巨大的方形箱子,被一塊厚實且不透光的土黃色毛氈遮住。麻子臉拍拍手,轉身對我神秘道:“巴高斯,我們想給你個驚喜?!?/br>話音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