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道鬼鬼祟祟的人影不是別人，正是綏晩、竹瀝、白青三人。

    這事還得從半個時辰前說起，竹瀝和白青想著蘭雪辭的氣該是消了，兩人便又勾肩搭背地回到了屋內。

    當時，大概是蘭雪辭和綏晩正在屋內對弈的緣故，他也沒空搭理二人，面無異色地抬眸看了一眼繼而又垂眸看向棋盤。

    兩人坐了莫約兩盞茶工夫，蘭雪辭和綏晩已然結束了棋局。毫不意外地，綏晩輸了棋。

    蘭雪辭突然起身，緩緩朝兩人所在之處走去。竹瀝和白青以為他要舊事重翻，都做好了要承襲懲罰的打算，誰知他卻目不斜視地路過了兩人，朝門口而去。

    “師兄，你要去哪？”

    “落楓院?！?/br>
    竹瀝、白青兩人對視一眼，竹瀝奇怪地說道：“落楓院不是霍叔叔的院落，師兄去那里做什么？找霍叔叔敘舊？”

    本來兩人是沒甚興趣去看蘭雪辭和姬霍敘舊的，但一想到蘭雪辭也不像是會去敘舊之人，于是便好奇地跟了上去，順便還帶了一個綏晩。

    直到三人跟上去才知曉，蘭雪辭非但不是去敘舊，反而是前去辭行的。

    怎么突然就想著要辭行了呢？但蘭雪辭不說，他們三人即便再好奇也只能憋在心里。

    只是幾人在去落楓院的途中出了一些意外，他們遇上了姬妤亓。

    姬妤亓拿著自己繡好的荷包，她本來是打算來蘭雪辭所住的院落，向他表明心意。誰知她走到半路，經過花園處之時，恰好迎頭遇上了正要去落楓院的四人。

    姬妤亓干脆就攔住了蘭雪辭，直截了當地說有話同他說道。綏晩三人互相對視一眼，頓時心領神會地迅速散去，給兩人留下了單獨的談話空間。

    可那般爽快的離開又豈是三人的處事風格，美其名曰離去，其實就是換了個地方看戲，三人摸摸索索地又躲到了離著兩人不遠處的花簇后頭。

    三人扒了扒身前的花簇，露出三雙好奇的眼睛。

    “你們說，師兄要和她談些什么？”竹瀝問道。

    “佳人在旁，大抵是些花前月下風花雪月之事?！苯棔娭е掳退妓鞯?。

    “一派胡言，少主才不是那種人?！鄙倌贽D頭看著綏晩，深情款款地說道：“宮姑娘，少主才不喜歡姬姑娘，他肯定是在拒絕她。你別被眼前的假象迷惑了，少主的心里至始至終都只有你一人?！?/br>
    聞言，綏晩無語地抽了抽嘴角。

    白青還想說什么，竹瀝猛地一把拍了下他的腦袋，低聲喝道：“亂說什么呢！”

    白青吃痛地捂住后腦，撇了撇嘴，不說就不說，反正他自己知曉就好。

    一旁的兩人卻是竊竊私語，竹瀝扒了扒身前的花簇，道：“師兄會怎么拒絕她？直接明了地說我不喜歡你？”

    綏晩搖頭：“蘭師兄才不會說這樣的話，蘭師兄只會不斷地散發著寒氣，嚇得她自己主動放棄?！?/br>
    “對對對?！敝駷r頗為贊同地點頭，繼續和她喋喋不休地討論，“你說這世上怎么還會有人喜歡蘭師兄，雖然他那張臉是好看，但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就是一張不會愛人的臉?！?/br>
    白青斜睨竹瀝一眼，別以為聲音壓得低他就聽不到了。怎么能趁少主不在就說少主的壞話，雖然他內心深處也覺得這是事實，但嘴上絕不承認此事。

    他家少主還是會愛人的，譬如對宮姑娘還是挺好的。他目不轉睛地看著綏晩，期待著她能替蘭雪辭說著好話。

    他不知道的是，綏晩私底下已經和竹瀝討論過多回，就這件事而言兩人意見竟然難得達到了高度的統一。

    綏晩突然問他：“蘭師兄有笑過嗎？”

    竹瀝驚訝地挑眉：“你覺著師兄那個冰冷的性子像是會笑？反正我是從來沒見過的?！?/br>
    綏晩點頭：“也是，蘭師兄不需要愛人，更不需要對人笑，他只要面無表情地獨坐神壇上俯視眾生便好?！?/br>
    “對對對?！敝駷r覺得她這個比方頗為貼切，連忙點頭。

    白青不可置信地綏晩，宮姑娘，你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可惜，兩人完全沒注意到一旁的他，反而將腦袋湊到了一起越聊越起勁，就這個話題竟滔滔不絕地討論了小半個時辰。

    白青一臉無奈地望天，少主，只怪您平日里的形象太深入人心，我也幫不了您了。

    ……

    花團錦簇的中央空地處，一男一女面對面站著。

    蘭雪辭面無表情地看著身前面容羞赧的女子，他也是最近才知曉她還有著這等心思。說實話，他對她其實也并無多大印象。他只知曉她是霍叔的女兒，其余的一無所知，當然他也沒打算去過多深究。

    因著他母親和霍叔的故交之情，他會偶爾替著母親來拜訪碧云山莊，但這十年來的次數也并不算多，屈指可數。

    如果不是前幾日綏晩說的那幾句話，他也不會發現姬妤亓竟然對他還有些別樣心思。他不是個感情遲鈍之人，至于以前沒發現完全只是因為和姬妤亓接觸不多，兩人最多只能算上點頭之交。

    一個與他連話都沒說過幾句之人，他又會如何去關注人家姑娘有著怎樣的心思。

    “蘭公子?！?/br>
    姬妤亓微微低著頭，紅著臉將手中攥了好久的荷包遞給他，輕聲說道：“從妤亓見到公子的第一眼，便驚艷終身，而后十年之間，念之不忘。直至如今，妤亓仍不忘初心。蘭公子，我喜歡你?！?/br>
    聞言，蘭雪辭不但沒有接過身前的精致荷包，眼角反而不知不覺地微微沉了下來。

    “抱歉，蘭某不能接受姑娘的荷包?！?/br>
    十年情深，他受不起，也受之有愧。

    姬妤亓早就猜到了他的想法，但想到是一回事親耳聽聞又是另外一回事，她拿著荷包的手微微顫抖，她盡量抑著自己的情緒，問他：“公子可否給我一個理由？還是公子已有了心儀之人？所以一點機會也不愿給我？”

    蘭雪辭微微垂眸，半抿著唇默言不語，良久，只聽得他道：“你是一個好姑娘?！?/br>
    他說她是一個值得被愛的好姑娘，可是，這個愛她的人卻永遠不會是他。

    聞言，她眼角的淚終于忍不住地落了下來。

    十年系君意，終不過一場水月鏡花。

    她一把抹掉臉上的淚水，紅著眼抬頭看他，臉上是令人疼惜的倔強和故作堅強，她道：“我能否抱一下公子？就當是對妤亓多年情感的一個告別?！?/br>
    蘭雪辭向來冷情，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憐香惜玉之人，她的柔弱對他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哪怕是簡單的告別的擁抱他也不想引起任何誤會，又讓她起了另外心思。

    所以，他毫不留情地拒絕她：“對不起?！?/br>
    他既已如此言明，她又何必死纏爛打，江湖兒女該有的氣襟風骨她還是要有的。